鸞馥癡癡地凝視著眼前隔著珠簾的如玉良人,水墨般清逸的眉眼深深蹙顰,多年依舊不減當年半分風華,一如年少輕狂時見到的如畫少年的模樣,而她此時微微一瞥花鏡中己見蒼老的朱顏,不由的感歎昭光易逝,紅顏易老,幾番輪回,兜兜轉轉驀然回眸,隻有那人在燈火闌珊始終不變。
“相公。”她輕輕的啟唇低喃,眸光迷離,果真見顧瑢身軀一震,隱隱有崩倒之勢,見狀不由得冷嘲一笑。宮中之人換了幾輪,個個青蔥容顏,煙嬌百媚,癡癡地等待著年輕偉岸的帝王無意寵幸,可以一朝鯉魚躍龍門,飛上枝頭做鳳凰。可誰又知曉,猶記得,當年有一俏麗的粉衣少女死纏著風度翩翩的少年才俊不放,不顧眾人之唾棄執意要嫁於這個一見傾心的少年,煙湖江畔,小橋流水,美侖美化的亭閣氤氳成煙雲,隻有那美貌少女煞那間綻放的笑靨如花,美不勝收。
“相公,”鸞馥又低低的喚了一聲,低垂的眼眸仿佛如待字閨中的少女嬌羞垂眸,聲音之低如同自言自語,卻清晰地傳入顧瑢耳畔,一聲一聲撕裂著他的思緒。漸漸地,眼前的鸞馥如蒙上了薄霧,潮紅的“喜”字逐漸被歲月衝淡,變幻成繁花似錦的禦花園。
那是他才不過是十多歲的稚子,有著文武百官所雞蛋諂媚的顯赫身世,隨著父親自由出入皇宮,風光無限。先帝酷愛牡丹,整個禦花園中便種遍了姹紫嫣紅的富麗牡丹,在清晨黃昏中嬌豔如滴,折射出驚心動魄的美,令人甘之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牡丹花叢中,突然驚現出一童稚少女,笑靨如花,眼眸彎彎,映得紅暈異常,如畫中仙般美得不可褻瀆。看著錯愕不已的顧瑢,少女咯咯輕笑,脆生生的說道:“別賞了,這種的都是芍藥,你看園丁是不是這麼可笑,連芍藥和牡丹都分不出來,誒,你是小太監?你的宮服呢?小心被抓去被凶神惡煞的李公公杖責哦!”
少女清脆的嬉笑聲頓時讓顧瑢自認為聰慧博識的自尊大大受挫,羞憤的漲紅了臉,卻說不出半點反駁之語。自幼家父便對他嚴加管教,飽讀詩書,常翻閱父親大小周章,品文人風騷詩賦,如今卻被一青雉女童所嘲牡丹芍藥不分,自是羞愧難當。這少女也定是毫無城府,怎麼會連李公公這般當紅之人也敢辱罵,真真是被少女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
見狀,少女不由得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了,顧瑢不由得臉又紅了幾分。
清晨牡丹泣淚,少女眉目精致,淺笑苒苒,少年氣度不凡,卻被逗得煞紅了白淨的臉龐,如詩如畫之美景,慢慢衝淡了爾虞我詐,也衝淡了遠方煙雨朦朧的宮闕紫禁,定格了當年最純真的白紙情義,一世繁華,一生煙火迷離,回眸值得噙淚相看的,唯有此番錦瑟,塵塵埃埃,斷盡人散。
“相公,我等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還不來呢。”鸞馥幽幽啟唇,本是溫婉的眉眼頓時淩厲無比,如利劍般直射入顧瑢的眼眸眼底,顧瑢猛地回神,衣衫浸濕,眼前卻依舊是盛裝難掩風華的鸞馥花顏梨花,清亮的明鏡反射白光投射在她黑白分明的美眸,如白色的火焰在眸底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