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火熱的太陽灼燒著地上的一切,空氣被炙烤出肉眼可見的波紋,像是寥寥青煙搖曳在空中。包工頭臉上堆滿了笑意,他手裏拿著個大蒲扇呼啦啦使勁揮動著,匆匆跑了幾步,恬笑著說:“哎呦喂,我的嶽哥!你呀就在這裏幹下去,明兒個我給你漲工資咋樣?這之後你搬磚呀,我給你開三倍工資!”看著眼前男人無動於衷的樣子,包工頭笑容有些僵硬,依舊笑著說:“那啥,海哥?平哥?,這樣,對麵工地給你開多少,我都在這基礎上給你加一倍怎麼樣?”
嶽海平雙眼一亮,繃緊的臉龐瞬間綻放出笑容來,湊到包工頭耳朵旁低聲說了說。包工頭臉色逐漸黑了下來,嘴角抽搐,經曆了一番掙紮之後才不情願地說:“好!就這麼定了!不過嶽海平你小子可不能反悔了,要是再想要跟我這兒漲工錢,那可就......“包工頭還沒說完,嶽海平伸手搭在包工頭的肩膀上,”老龔,哪兒能啊,你看我老嶽是這樣的人嗎,既然價錢談好了,一切都好說,好說,嗬嗬。“包工頭啐了一聲,心想要不是你一個人能幹七八個人的活兒,我會低聲下氣跑來留你,接著又嘲諷一聲,”還不是個搬磚的命,嘁!“
傍晚溫度降了下來,騎著電瓶車的嶽海平甚至感到了涼爽的意味。在這個城市,豪車如流水一樣在嶽海平眼中飛快閃過,他眼底流露出些許羨慕。“遲早有一天,我也能開上這些車,遲早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名人,到時候黃駒說不定還能被拿去收藏展覽呢!”嶽海平如是想到,他給自己騎著的黃色小電瓶車取名叫黃駒。
魔都sh,香車美女隨處可見,燈影琉璃往來不絕。嶽海平來到這個城市已經兩年了,當初從小村莊裏麵出來,背井離鄉來到sh這個超級城市,他所懷有的壯誌豪情都在這兩年的搬磚生涯裏逐漸磨滅,好在天生一副好力氣,一個人能幹幾個人的活,也就相應的拿著幾倍的工資。與同行相比格外豐潤的工資成了支撐他夢想的唯一一根梁木。
盡管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嶽海平從沒有抱怨過什麼,嶽海平自認為,至少,他已經從小村莊來到了大都市。
嶽海平將黃駒推進了自己租住的地下室,原本就無比狹窄的空間這會兒甚至難以落腳。他打開了電風扇,嘎吱嘎吱的風扇葉子帶出的風將地下室的空氣吹得流動起來,像是靜謐的湖麵猛然間綻放出層層漣漪,空氣稍微好聞了一些。
過了不久,一切收拾好了之後,嶽海平從牆上將掛著的床放了下來,隨便扔了件衣服當枕頭,他心滿意足地躺了上去,背部觸碰到柔軟的床墊,整個人瞬間放鬆下來,他不禁舒服得呻吟出聲。
這兩年來每天都是這樣,日複一日,搬磚,睡覺。嶽海平沒有像其他工友一樣發了工資就出去瀟灑一次,他拿了工資後往往會寄回家一部分,剩下的存在銀行賬戶裏麵,想著等錢存得差不多了就回老家修一棟房子,房子得要三層樓的,因為村裏麵最高的房子就是三層的,而那家人看著很拽。
無數人懷揣著夢想來到大城市,直到頭破血流激情不再之後隻能無奈返鄉,嶽海平慶幸自己仍年輕,還有幹勁。他又不禁惶恐,不知道自己未來要怎麼,他讀的書很少,但是有句話一直不曾忘卻——不知來路,不見歸途。一個人安靜下來之後他會想很多事,有次甚至想到自己該活多少歲才好呢?
嶽海平每晚都是這樣,在無數個問題中深沉睡去。
“死者為過客,生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清晰又渺遠的歌聲傳來,豪放不羈中帶著微醺的酒意。嶽海平迷蒙中睜開了眼,四周霧蒙蒙一片,伸手難見五指。夢嗎?他問自己,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做這個夢了,一模一樣的場景,從離鄉之後就頻頻出現在夢中。每次的詩歌都不一樣,記得上一次唱的是”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他還特意去查了下這首詩。原來這是詩仙李白的大作。
霧氣開始消散了,跟往常一樣。霧氣消散殆盡的時候,嶽海平發現他自己正站在一處渡口。天空明月高掛,前方水波瀲灩,前幾次夢境中也是這幅場景。水波上燈火搖曳,兩頭掛著燈籠的小船飄搖而來,船上無人撐蒿,一位披著蓑衣的男人斜躺在船上,鬥笠蓋住了他的麵龐,他手中拿著個樣式古老的酒壺,嘴裏咿咿呀呀哼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