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雙眼,極不情願將頭轉向鬧鍾。果然,已經不早了。這是開學第一天,想著又要上學了,心裏一陣歎息。我很快洗漱完,走到臥室來收拾書包。
我無意間看了一眼衣櫥門上的那麵鏡子,正想低下頭來再去整理書包,但是我竟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視線離不開鏡子了,好像黑暗中有一根微微鬆動的線連接著鏡子和我的眼睛。我想應該是睡多了,早上起來有些精神恍惚,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迫使全身的血液和神經沸騰緊張起來,極力看向別處。我開始有些害怕了,我越是想離開鏡子的束縛,就越是有一種吸引力,十分強大的讓我無法動彈並更加緊緊地盯著鏡子,眼睛與鏡子之間的那根線仿佛繃直了。
我順了順呼吸,努力讓自己清醒平靜下來,仔細看著視線一直未離開的鏡子。陽光明媚,屋子裏是特別明亮舒適的,——鏡子裏也是很明亮的,映照出和屋子裏同樣的事物,粉色的雙人沙發,靠近窗子的奶白色的電腦桌,史努比小床,一切看上去都似乎很溫馨。
但是我卻忽然覺得毛骨悚然,我好像看到了黑暗,無盡的黑暗,能將人的精神靈魂不知不覺一點一點抽出身體的黑暗,鏡子裏彌漫著陰森的氣息,讓我感到十分可怖。突然,我感覺到脖子被堅硬的異物緊緊卡住,雙腳有離開了地麵的虛無感。我無法抬起雙手掙脫開脖子上的異物。我絕望了,鏡子中的自己,脖子並沒有變形,一點異常的凹陷也沒有,雙腳也平穩的站在地麵上。難道我是恐怖故事裏的女主角?現在要詭異的死去了?不!我不要!我想要掙脫,但是渾身無力,雙腿無法擺動,雙臂也無法抬起。
我現在血液裏流淌著的,不再是恐懼驚慌,而是從骨子裏燃起的一股怒火。我一直都是不引人注意默默躲在角落的那個小女孩,為什麼今天卻要被不明物體用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方法殺死呢?怒火燃燒了我的全身,一狠心用力咬下嘴唇,血液的腥味在嘴裏散開,脖子上的異物好像放鬆了許多,手腳也似乎能活動了。我覺得自己頓時有了盤古開天辟地時不可思議的力量和勇氣,猛然抬起左手,像對待有血海深仇的敵人那樣狠狠拍向左臉,我的臉立刻歪向右側,視線離開了鏡子,周圍讓人窒息的氣息嗖一下退回到鏡子裏,清新的空氣一下衝進嘴巴和鼻子裏,讓我咳嗽不已。腳下終於有了來自地麵的充實感——雖然在鏡子中雙腳一直未離開地麵,脖子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我漸漸平息了怒火,血液回流。我再次小心翼翼的眯起眼睛看向鏡子,又變回了往常的鏡子,溫馨美好。恐懼溢出心口,“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我尖叫著唱起國歌,迅速背起書包極用力在地板上跺著腳跑出家門。
當我漸漸緩過神來時,我已經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了,同學們也都已經背著書包回家了。我眨了眨眼睛,想著自己是怎麼樣渾渾噩噩上完了這一天的預備課,隻要一集中精力,腦海裏就浮現出那麵鏡子,我不敢再細想下去,硬著頭皮回到了家中。
我把書包放在床上,走到鏡子麵前,眼珠一上一下迅速轉動著,我很快抬起頭瞄了一眼身前的鏡子又很快低下頭去,“好像沒有異樣。”我心想到。我隨手拿起一本書遮住左眼,慢慢抬起頭看向鏡子,鏡子裏是她可愛的臥室,沒有陰森和駭人的氣息。我便向後一仰倒在了正對著衣櫥的床上:“今天早上一定是覺還沒睡醒,大腦還在做白日夢,別多想了。”我自言自語著安慰自己道。
疲倦之感衝上心頭,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天微微亮,我朦朦朧朧睜開雙眼,嘴唇上的刺痛讓我記起了昨天的事情。昨天早上真得是做夢嗎?可是我咬破了舌尖是真的,我心想。我蜷起雙腿,頭頂在膝蓋上,靜靜的看著鏡子,鏡子裏幹淨清澈,毫無異樣。
我不再多想,壓下了強烈的好奇心。洗漱並且吃完早飯後就背起書包去上課。已經是秋天了,幾顆楓樹從住家的牆院裏探了出來,葉子很稀疏,但整棵楓樹仍像著了火一樣燃燒著。我在一棵柿樹前停了下來,它長得很矮小。我嗅著柿子的清香,抬頭看去隻有幾個還沒有成熟。“這樣的小柿子回家去捂幾天就能吃了,放學後來摘幾個。”我心情大好。唱起歌一蹦一跳向學校走去。隻聽到後麵有人在叫我。
“冀葭!”喘息似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
“吳桐!”吳桐是我的同桌。我性格多變,她是惟一一個能和我玩得來的人。
“冀葭,你昨天怎麼沒去報到啊?”
我停下腳步,愣住了:“吳桐,你別和我開玩笑,今天不是愚人節。”
“誰要和你開玩笑啊。我在學校等了你一天,同學們都以為你轉到別的地方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