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我的小團圓(1 / 2)

春節是中國人最重視的節日,也是傳統的團圓節。

零八年的時候,在我十七年的短暫人生裏,第一次對團圓有了一個不太真切的認知。原來,團圓不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而是從心底湧出的一種情感。是從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裏提煉出來的幸福碎片,是想想都會不自覺晚起嘴角的衝動。

小時候的團圓年常常隻有我和奶奶兩個人,她也像所有疼愛孩子的長輩一樣,給我最大的寵愛。吃的是星級酒店裏最豐盛的年夜飯,住的是寧安最豪華的別墅,還有所有孩子夢寐以求的豐厚紅包。可是那個時候,我常會羨慕那些有笑聲有炮竹聲的嘈雜人家,那幾乎成了我為數不多的奢望之一。

有一年除夕夜,奶奶問我有什麼新年願望,說無論什麼願望她都可以滿足我。我指著歡聲笑語不斷地鄰居說,他們家太吵,明年,我們可不可以比他們更吵?奶奶當時一言不發的看著我,良久,默不做聲地走回自己的房間,留下我一個人在冷清的房子裏坐了整整一夜。我想,當時我是恨她的。

第二年,我們搬到別墅去了,那是寧安為數不多的豪華地段,我們沒有鄰居,從那年開始,我沒有再聽到嘈雜的笑聲和炮竹聲,也是從那年開始,我對熱鬧有了根深蒂固的恐懼和排斥。

直到奶奶去世後,我一個人度過了六個更為寂靜的團圓年,我才明白當年她聽到我的願望時有多絕望。

那天從秘密基地回來後,我和流沙再次成了寸草家的外編人員,四叔四嬸一如既往的照顧著我們。

我想,流沙那天在秘密基地落寞的表情一定沒有逃過寸草的眼睛,寸草是那樣細心善良的一個人,她不想讓流沙孤單難過,所以拚命地想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給流沙。

她想要流沙一個大團圓,我無法抗拒。我想,我始終不懂付出,卻學會了遷就,所以我也來了,即使這裏未必我的大團圓。

寸草家的傳統是回鄉下和爺爺奶奶一起過年,大年三十一大早,四叔就開車載我們去一個叫普陽的鄉下。那天是寧安冬天難得的豔陽天。一路上,流沙都顯得很興奮,不停地指著高山樹木問東問西,寸草嘲笑她孤陋寡聞。而四嬸總是耐心的告訴她每座山,每棵樹的名字。

四嬸的臉上始終是柔和的笑容,比車窗外的陽光還溫暖,我看著她,不禁有些恍惚,我想,母慈子孝,合家融樂,也不過如此吧!

額頭上忽然而至的溫度讓我一怔,抬頭就看見四嬸略帶擔憂的眼眸。“哪裏不舒服?是不是暈車?”四嬸一邊讓四叔停車,一邊幫我打開車窗,“難受怎麼也不說一聲。”

我第一次在四嬸的語氣裏聽出責備,眼睛微酸。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用同樣的語氣跟我說過話,責備的,擔憂的,而我,再也沒有機會聽到了。現在聽到了,即使不是同一個人,卻還是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疼,疼得五髒六腑都絞到一塊了,疼得全身都痙攣到一起了。

我蜷縮在座位裏,把頭探向窗外。車一停下來,流沙和寸草就擠到我身邊,。我聽見她們的聲音,那些疼痛感忽然就慢慢消失了,我轉頭看著驚慌失措的樣子,心裏不禁想笑,“我沒事,隻是覺得這兒的景色太美了,看得入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