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遇見鬼(1 / 2)

我叫荷花,人如其名,俗不可耐。

其實我原名叫秋荷,但是寸草和流沙說有殘荷聽雨的味道,太淒苦!於是自作主張替我改名為荷花,我也懶得糾正,時間久了,我竟淡忘了父母為我取的名字,以自己原本就叫荷花。

寸草曾問我,這個世上有沒有什麼事什麼人能入得了你的眼,進得了你的心?我當時看著她和躺了大半個長椅的流沙笑而不語,心想,你們不是可以麼?嘴上卻始終懶得回她,索性把另一半長椅也占據了躺著閉目養神。她說這話不是因為我清高,而是知道我懶,懶得讓心裏裝著一件事或住著一個人,包括我自己。

頭頂的薔薇花在這個花開荼糜的季節裏如雨般紛紛而下,沾了滿身的花香。我突然不明白像我這樣懶到骨子裏的人居然有一天也會有死黨,也會樂意花一整下午地時間來安靜地聽她們講娛樂八卦,也會像個孩子一樣為了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禮物而激動得不知所措,會為了一個莫須有的道聽途說而爬幾座山去找一種從未見過的野花,隻因為那種花名叫幸福。雖然極不情願但也會跟著她們繞小城跑圈。

畢竟從一開始我就是一個人在行走,就連他們也從未在乎過我是否孤單,從離開到我已經記不起來他們的麵容都沒有再回來過。我一直以為我會這樣一直踽踽獨行著,單調的從複著每天的孤單,周而複始,循環往複,不死不滅。

二零零六年之於我來說依舊是平凡的一年,說它平凡是因為我已經這樣年複一年地過了十五年了,之所以要提它是因為我在這一年告別了初中時代。

我的高中學校和我家隻隔了一條單行馬路,以前經常逃課回來坐在陽台上聽它的廣播,低沉而有磁性的男低音,很好聽。它有一個很別扭的名字,叫寧安實驗中學。流沙說所謂實驗中學就是把我們這批半成品人才當成教育的試驗品,最後變成完完全全的次品。

除了那好聽的男低音和它不是寧安的重點高中以外,我對它一無所知。所以當我站在薔薇花如雪般漫天紛飛的校園時,一時間竟愣在原地。這是在漫畫裏才能見到的景象,浪漫而溫馨。半響,我才踱步到薔薇花架下的長椅上坐下,伸手拾起凋落的花瓣,心裏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就是這裏!

也許是真的想和寧安一中一較高下,學校竟然在開學的第一個周末就開始補課,渾渾噩噩地上了五節課後,第六節的數學課我怎麼都堅持不住了,借口要去衛生間逃了出去。

當流沙出現在我麵前時,我正坐在薔薇花架下的長椅上看從《聖經》上撕下來的一頁,保羅說,“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她說,喲,逃課呢!

我抬起頭看見她站在陽光下,背對著光,在這個夏末午後裏是一幅詭秘的畫麵。也許是剛經曆劇烈運動,她的嘴唇有些發白,無規律地微微翕動著,雙手撐在膝蓋上,仰著頭與我對視。她的皮膚極好,在陽光下有種晶瑩剔透的感覺,波西米亞風長裙裹住了她嬌小的身材。

逆著光,我看不清她的五官,唯有她的指甲讓我印象深刻,她的每個指甲都有兩厘米那麼長,塗著暗紅的玫瑰色指甲油,張牙舞爪地鑲嵌在修長白皙的手指上。

一隻鬼。這是我給流沙下的第一定義。後來寸草也和我討論過流沙是鬼是妖的問題,最終因為我懶得改口,於是她就成了鬼。至於為什麼是一隻鬼而非一個鬼,那是因為她不是普通的鬼,而是一隻有妖氣的鬼。

也許是見我沒什麼反應,她徑自走到我身邊的長椅上坐下,用手掌當扇子扇風,邊扇邊嘀咕道:“什麼破天氣,都秋天了還這麼熱?”

我自顧看書沒有理會她,對於抗幹擾能力我是極其擅長的,不管外界有多喧鬧,我的耳朵總能自覺過濾掉不想接受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身體微微向我傾斜了一點,說:“我叫流沙,高一四班的,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

我條件反射般向左移了一點,雖然我極懶,卻有嚴重的潔癖,任何人離我不到十公分的距離都會讓我渾身不舒服。為了防止她再向我靠近,我隻得回答她,秋荷,高一一班。

“秋荷。”她喃喃自語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我隻當沒聽見她的聲音,假裝繼續看書。她突然跳了起來破口罵道,那個混蛋寫的破詩啊?誰規定秋荷就一定是殘荷了?秋荷還有蓮子呢!是偉大無私的母親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