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了,紅袖該忘的不該忘的,都已經忘掉了。隻是那首早已不流行的漢樂府,依然清晰地如同昨日剛聽人唱過一般: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係,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湘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紅袖那時候隻不過是個6歲的小女孩。很是開心,整天圍著村子到處亂跑。
每到吃飯的時候,母親就對著紗窗織布,紅袖紅袖地輕喚。然後,紅袖就一路一路地跑回來。手裏還抓著一把不知從哪裏采回來的花。“娘娘,娘娘,好看。”
麵對麵吃飯的時候,母親常常感歎:紅袖這樣傾城絕豔,笑容天真明媚的女子是不應該生在我們這樣清貧的人家的。她應該是端坐在高台上,簾幕後,煙幕氳饒,讓眾人膜拜的女子。
可是紅袖卻不以為意。坐在母親的腿上,乖巧地笑著:“娘娘,娘娘,村裏的好多花都開了。好漂亮啊!”
那天吃飯的時候,母親喚了好久也沒有見到紅袖如往常般小跑著回來。不由著急地去村裏尋她。撐著一把油紙傘,在泥濘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行進。
紅袖此時看到村口有件黑色的袍子,而袍子在雨裏顫抖著——袍子裏有人?!
好奇心使然,紅袖大著膽子上前去揭開了那件黑色袍子,看到裏麵原來是兩個人,一老一少。老者50多的樣子,像是受了很重的傷,臉色慘白,還有鮮血從那件黑色的袍子裏流出來。而另一個男孩10歲的樣子,眉清目秀,錦衣華服,一副大戶人家少爺的模樣。
“小姑娘,這裏是哪裏啊?”老者微張著眼,問紅袖道。
“村裏。”紅袖答道,過了一會,又補充道,“南王村。”
“這說明我們暫時逃出來了。”老者想擠一個笑臉出來,可是一動,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痛苦得蹙起了眉頭。
“福伯,福伯,你怎麼樣啊!”男孩蒼白著臉,驚恐地看著身邊的老者,“福伯,你不能有事啊!”
“咳咳!”福伯咳出一口鮮血後,對著男孩道,“少爺,老奴不成啦!”
而後又看著紅袖,“小姑娘,你能不能幫我收留我們家少爺啊!”
紅袖縱使大膽,此時也驚慌得連連後退。她不知道這個福伯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她隱約明白,這個福伯怕是要和隔壁的張爺爺一樣“死”了。
“紅袖!!!你在這裏幹什麼?”母親趕來,看到這個畫麵,頓時怒斥,還試圖上前將她拉回家去。
如今,朝廷在民間的力量愈漸減弱,那些江湖門派間的打殺滅門時有發生,像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最好的莫過於躲避這所有的一切。
“娘娘,這個爺爺好像病了。”紅袖小聲說著。微弱地反抗母親伸過來的手。
“你知道什麼!”母親氣急敗壞地訓斥,“這種江湖上的事豈是我們這種人管得的?”
“夫人,我們不是江湖人。”福伯又連續咳出幾口血,虛弱地說,“我們是尋常人家。”
“尋常人家?”母親一陣冷笑,眼睛裏精光四射,“有尋常人家傷得這麼重的嗎?”
“嗬~~”福伯看著這個精明的婦人,無聲地幹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