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讓我隨我的那群兄弟們去吧!
我為什麼沒有在朝廷站住腳,為什麼沒有鬥過高俅?這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這個朝廷是容不下我這樣的人的,高俅就是這個朝廷的代表,我沒有鬥過高俅就是沒有鬥過這個朝廷!
我可以把我和高俅做一下對比。
於天時而言,大宋的氣數未盡,值得一說的是我還不想讓他的氣數到頭。
於地利而言,高俅久居朝廷,我從梁山來,是客,我沒有一點兒地利。
於人和而言,我的確有很多兄弟,比高俅的兄弟要多出許多。但是,這正是我失敗的一個重要因素。
兄弟多當然是好事,可是我這幫兄弟沒有一個是政客苗子,全是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武夫,他們沒有高俅的兄弟們那麼會算計,所以,雖然有一百多號人,真正有用的就那麼幾個!
於個人素質而言,高俅雖然沒有讀過幾天書,但是,書在有時候是成功的最大障礙。我如果沒有接受儒家的那套忠君思想,我做起事情來就會無所顧忌,有可能現在已經成大事了。高俅就是個什麼都敢做的人,所以,他現在能在朝廷呼風喚雨。
高俅一走,張叔夜來了,他已經被罷了官,還能來看我真讓我感動。
我們談了些閑話,他問了一句話:“你有沒有覺得是我害了你?”
“這話怎麼說?”
“因為是我促成的招安,高俅很可能就要害你了。”
“大人,容我細細跟您道來。
“首先,我一心想做朝廷的官,因為如果我像方臘一樣自立為王,那麼,朝廷也會派別人去征討我,死傷無數啊,都是百姓的血。國家現在內憂外患,如果再多出一個大王來,那豈不是更亂了。我雖然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其實是扯淡!我就是想做個大官。現在有許多兄弟都死了,他們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死的,而是以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呢,你說群眾的血是多麼的不值錢!
“另外,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後悔,雖然馬上要死了。因為我還是為咱們的朝廷做了點兒實事!多何必要自責呢,如果有來生,如果我還是老大,我還會這麼做的。但我的確不想做老大了,我想要是晁蓋活著的話一定會比我做的好,至少不會死這麼多的人!”
我這些話有真有假,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了。
張叔夜看了我半天,他絕不相信,這些話會出自一個強盜之口!
我也奇怪,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真是應了那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古話?
他走後,我就坐下來寫我的日記,半天一個字,寫到後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了!
某日 天氣陰吳用、李逵、老盧來了,我們隨便談了談,就談到了高俅請我們吃飯的問題。
老盧說:“這一定是個套兒,我們不能鑽!”
“廢話,我還不知道這是個圈套,但是,你不鑽行嗎?”
李逵大叫:“有什麼不行?再殺回梁山,咱們自己做王!”
我起了個寒戰,高俅可沒有請李逵啊!要是……,我把眼睛看向吳用。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其實,這麼多兄弟都死了,再死咱們幾個也不是什麼大事,李逵,你怕死嗎?”
“鳥、”
我說:“那就好,老盧也一定不怕死,咱們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絕不能半途而廢,那麼多兄弟為了一個‘忠’字都死了,如果我們現在又反了,怎麼對得起他們死去的靈魂?”
“老大,你現在弄明白了你自己為什麼沒有鬥過高俅了嗎?”
我當然明白了!
因為我就不該來東京。鯨魚如果離開了大海,是會被蛤蟆欺負的。
更因為,他的計謀是小人之謀,而我的權術是君子之術,雖然我也處處用詐,但我講究原則和方法,高俅做事卻是不擇手段的。
我敗在這樣的人手裏,隻有一句話想說:高俅,我他媽的恨你!
我們幾個人聊了很久,老盧突然說:“老宋,我真是後悔跟了你,你說我是個有房有地的人,生活上絕不成問題,為什麼跟了你送死來了呢?”
我苦笑!
梁山上有幾個人是自己上來的呢,要麼是我舉薦上來的,要麼是我逼上來的。朝廷做了什麼,我覺得朝廷什麼也沒有做,隻等到我們成氣候了,才要來殺我們。
但是,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朝廷有合適的位置讓這些人去坐,那麼,我即使怎樣地逼他們上梁山,我想他們也不會來的。
畢竟在這樣的環境下,朝廷才是正統,而我梁山隻是偏門。
“李逵,你不是喜歡喝酒嗎?那麼,你明天在家等著,我給你拿上好的酒來!”
我笑著,李逵也笑著,大家都笑了。
但我分明看到吳用的眼裏有淚花,這小子可能要做逃兵!
某日 天氣晴
我真想殺了高俅家的廚師,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的菜,吃起來還不如吃屎呢!
可高俅吃得倒是津津有味,我心裏得到了一點安慰:和吃屎的人鬥,不贏也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
吃到一半的時候,高俅看著我:“宋老二,你說死是什麼滋味?”
我搖頭!
“我可不知道,但據說是很不好受的,比如說砍頭吧,你要是幸運,遇上一個利索的劊子手還好,一刀下去沒事了;要是倒黴,遇上個二把刀,一刀沒死,還得來一刀,要是還不死,就把刀當作鋸使了,哎呀,慘啊。我覺得喝毒酒是最好的方法,一杯酒下肚,就當是鬧了一次痢疾,很快就好了。”
正說著,讓我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老盧“突”地站了起來,指著高俅:“你少跟我們來這套,不就是想殺我們嗎?要來就快點兒,老子還真等不及了。你他鳥的生孩子沒屁眼!”
一刹時的寂靜,高俅叼著塊肉愣在那裏;我也是睜大了眼睛看著老盧。
我真是想不到,他竟然罵人,還這麼難聽!
“哈,哈”高俅的笑就像是本來以為是吃了隻壁虎,但最後發現卻是一隻蟑螂。
我們從他家出來的時候,拿了一瓶酒,還有三個杯子。
吳用一直左顧右盼,我知道,這個小子想跑。
“吳用啊,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
“毛個屁啊,”吳用這個家夥顯出膽小鬼本色來了,“我說這毒酒可不是咱們梁山上的酒,喝了就完蛋了。我還真感謝高俅,讓咱們拿回來喝,要是當場喝,我早沒命了。”
“住嘴!”我大怒,“你這個膽小鬼,我怎麼以前沒看出你是個膽小鬼啊,要是早知道早把你殺了!”
我說的可是實話,我不喜歡膽小鬼,雖然我很膽小,但是,我不能容忍別人膽小。
這個家夥終於跟回來了,可是就在剛才,老盧來跟我說,吳軍師不見了!
我說,讓他去吧,正好三個杯子,把李逵叫上,咱們各喝各的!
剛才,李逵也來了,提著板斧,精神倒是很好!
我說:“鐵牛,這酒你喝嗎?”
李逵說:“哥哥說怎樣就怎樣!”
我說:“你不能這麼盲目地就把酒喝了,這可是人命啊。
我從前都是以情感人,現在,我就以理服人一次。”
“哥哥不需要跟我講理,我一直覺得你叔說什麼都有道理,你不就是怕你死了我造反敗壞了你的名聲嗎?”
我現在一想,這個家夥也並不是很傻!
“我告訴你,如果在我死後你造反,倘若有把握就去造反,可是你不是做老大的材料,你如果沒有領導才能,那麼,跟著你的兄弟們都得受苦。組織一個團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你多方謀劃。如果你有我一半的才能,我就把我的日記給你,你再修煉一段時間就可以做別人的老大了。現在你死,是死得有名分,後人一說起你來就會說你是大宋的功臣,因被奸人所害而死;可是如果你再出去造反,又笨如牛,被朝廷捉了來,殺了頭,棄屍荒野,那可是叛賊啊!”
人為了什麼而活,還不是為了個名!
李逵聽了,端起酒杯:“哥哥,我去外麵喝,咱們在地獄見!”
他出去了,我又重新寫起來。
突然之間,我很想晁蓋,如果他還是梁山的老大,那麼,梁山現在會是什麼樣的呢?會不會是死的死走的走,這般淒慘模樣呢?
他為什麼不奸詐一點兒,穩住自己的位置呢?
看來,做老大的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即使晁蓋還在,梁山的命運也不會改變,我們這群人注定了是要來世上做一回孽,然後才走的。
酒是好東西,可是毒酒就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