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伽瑪市,如果你登上駝峰山頂峰,你就會看見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少年迎著晨曦,獨自高聲吟誦《赤壁懷古》……
在伽瑪湖,登上湖中心的沙鷗島,你就會看見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迎著落霞和孤鷺,輕撫七弦焦尾古琴,用琴聲傾訴自己的心緒和哀怨。他,就是卡門,輟學三年的卡門。
那天晚上,爸爸和媽媽很晚才回家。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繼續以往的戰爭。
首先是一如既往的互罵,然後就是長時間的爭吵。
媽媽:“你總是想著撈錢、撈錢,你就沒想想怎樣讓俺卡門換個好的環境?”
爸爸:“我沒想?我撈錢還不是為了你們娘兒倆?你說,這每年的生活費、學費、家教開支,哪一樣不是我賺來的?”
媽媽:“錢是你賺的不錯,我承認。可是,你對孩子的關心呢?你知不知道孩子的語文老師是男是女,姓甚名誰?孩子的數學老師,姓甚名誰?咹?”
爸爸:“我哪能管那麼多?隻要孩子的成績好,就行!”
媽媽:“是呀,孩子成績好,不錯。你想過沒有,孩子的成績好是天生的嗎?錯了!是培養和輔導的結果。誰培養輔導的?是我培養的!老師們輔導的!怎麼?你不服氣?”
媽媽接著說:“你以為你了不起是吧,你以為孩子繼承了你的智商是吧?你想過沒有,你連小學都沒畢業,要不是趕上政府‘普九’掃盲,你現在還是個文盲呐?”
爸爸一聽這話,馬上惱怒地吼道:“哼,你聰明,你能幹!你有高中學曆就了不起!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如今是什麼時代?人民幣才是爺們!人民幣賽過中專文憑、大學文憑。你瞧我們老總,花一筆錢,碩士學位就要到手了,還是工商管理的!你知道他原來什麼學曆?初中肄業!”
媽媽:“好吧,既然你把自己和金錢看得比我們娘倆都重,我們也沒法過下去了!”
爸爸:“散就散!這年頭,誰離了誰不是過?”
爸爸在淩晨三點離家出走。
以後,卡門再也沒有見過爸爸。
媽媽賣掉鎮上的房子,準備把卡門轉到市裏的貴族學校讀書。
媽媽已經打聽好了,貴族學校裏,四年級最好的老師是賀老師。
然而,賀老師並不想再接受一個插班生。原因是他們班上的學生比別的三個班多出好幾個。
媽媽隻好把卡門領到賀老師家,從兜裏摸出一大疊小本本,對賀老師說:“瞧,這是俺孩子新概念作文全國二等獎獲獎證書,這是孩子全省少兒之星藝術大賽古琴銀獎證書……請賀老師,能網開一麵……”
賀老師看了看證書,輕描淡寫地回答:“像這樣的獲獎證書,我們班學生中還有不少。甚至有記者證、小作家會員證、鋼琴八級證等等……”
媽媽傻眼了。
後來,媽媽終於打聽到:賀老師班上有五十一個學生,如果再插一個,就是五十二個,諧音“無兒”。賀老師剛剛懷孕,前麵因為工作和身體的原因,已經流產三次。如果真應了“無兒”,賀老師一生還圖什麼呢?
在朋友的建議下,媽媽選擇教師節的晚上,給校長和賀老師各封了一個紅包,賀老師才勉強收下了卡門。
媽媽在市區買了二室一廳的房子,把卡門安頓好。自己就在市郊租下一個百貨門麵,一心做生意,讓卡門一人獨自住在市裏。
第2章
卡門的座位安排在教室最後。
第一天,沒有一個同學主動和卡門講話。賀老師也沒有將他向同學們作介紹。
卡門滿以為,課代表收作業本時,會和他說一句話的。
然而,他的希望還是落空了。課代表收完前麵的作業,走到卡門跟前,先將一摞作業本壓住卡門位子上的本子,然後,左手捏住本子,右手將其托住,旋身就走掉了。
第二天的情形也是一樣:既沒有一個同學主動找他說話,也沒有一位老師在課堂上向卡門提問。
第三天同樣如此。
卡門徹底地失望了。
卡門選擇了逃避。
星期四,下午有一節體育和一節自然試驗課。卡門擔心自己又將成為操場和實驗室多餘的一個,就悄悄地背起書包回家了。
星期五,卡門同樣隻上半天,然後一個人回家,關上門看電視,製作變形金剛。
過了星期天,卡門再也沒有心思上學了。
卡門每天除了按時下樓到小區門口的“好再來”快餐店吃快餐,其餘時間就一直呆在房子裏,拆除變形金剛。中間隻有中午十二點和下午七點,看看中央台的新聞。家裏的變型金剛很多,都是以前爸爸買的。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
卡門能把三十六個變型金剛全拆下來,分別組裝成一百零八種不同形狀的金剛大力士。卡門按照梁山英雄坐次,把它們分別起名為吳用,武鬆,楊誌……
媽媽回來知道這一切時,卡門已經輟學三個星期了。
卡門不僅再也不願回到學校,就是要他下樓,他也不幹。
媽媽使勁拽住他,剛走到街上,卡門就大聲叫嚷:
“有陽光!我怕!媽媽我怕!”邊說邊死死地捂住眼睛。
不僅怕光,他還怕聽街上喧囂的聲音,害怕汽車刺耳的喇叭聲。
他隻肯回到家裏,專一地拆裝他的變形金剛。
媽媽急得沒法,最後把兒子硬塞進汽車,直往醫院開去。
接診的老專家仔細地對卡門做了一番檢查,又耐心地聽媽媽講述了卡門的表現。最後,老醫生點點頭,慢慢地書寫病曆。
“卡門,男,九歲,……疑為少兒自閉症。”
媽媽默默地看完老醫師的兩行結論,小聲問:“醫生,孩子的病,能治嗎?”
老醫師肯定地說:“能治,你放心。”
媽媽問:“怎麼治呢?大夫?”
“首先,要消除他的心理障礙,……做到這點,父母是關鍵。”
回到家裏,媽媽決定把市郊的門麵賣了,在家裏專心陪著兒子。
想不到,這一陪就是三年!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很快就過去了,卡門卻還是個老樣子。
每天起床後,他按時吃過早飯,然後就拆裝變形金剛。然後又看新聞,而後又是拆裝變形金剛,再看晚間新聞,再拆裝變形金剛。
晚上,卡門九點準時睡覺。
第3章
轉機發生在一個晴朗的早晨。
那天,媽媽帶著卡門乘車上醫院,經過白鷺公園時,卡門忽然喊:“停車,停車!”
司機連忙刹車。
媽媽不解地問:“卡門,你怎麼啦?”
“我要下車。”
“什麼,你要下車?”
“媽媽你聽!小提琴的聲音!”
啊。原來卡門聽見了從公園裏傳來的小提琴的旋律。
“是《苗嶺的早晨》!我在伯牙音樂學校聽過。”卡門激動地說。
媽媽臉頰上終於有了久違的笑容。
司機開著車走了。母子倆在公園的樹蔭下,靜靜地聽了一個小時的提琴。
第二天,卡門堅持一個人來聽。媽媽隻好依了他。
以後,卡門的活動逐漸增加了幾項內容:早晨六點,到白鷺公園聽琴,下午六點,在家裏練習古琴。
拉提琴的是個女孩,臉龐極為白皙的女孩。
“你是誰呀?”女孩問。
卡門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叫卡門。”
“你,為什麼每天都來聽琴?”
“我喜歡欣賞你的琴聲。你拉得真好。”
女孩笑了。女孩又說:
“我拉得並不好。喂,你怎麼不去上學呀?”
“我休學了。”
“為什麼?你也病了?”
卡門點點頭。
“可我看出,你好像很健康呐。”
“我,我,醫生說,我有自閉症。”
“自閉症?好像有這樣一種病。不過,很容易治的。你應該先去上學呀!”
卡門又點點頭。
“那,你會拉小提琴嗎?來,讓你拉。”
女孩邊說邊把小提琴遞過來。
“我不會。我隻聽你拉。”
“你很喜歡音樂?”
“是的。”
“你會什麼呢?”
“我會彈古琴。”
“好的,下次我聽你彈古琴。”
女孩很高興。
卡門看了看女孩,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艾納。”
“艾納,你也不上學嗎?”
“我,正在自學呀!我是市一中初三的學生,這幾天在家裏病休。”
“哦。”
卡門回家後,將自己以前參加比賽的曲子好好地練習了五遍,準備彈給艾納聽。
早晨,卡門帶著古琴來到白鷺公園。左等右等,始終沒有看見艾納的影子。
八點,媽媽打的過來,告訴卡門,艾納住院了。
原來媽媽每天早晨都在卡門身邊,她悄悄地坐在公園夾竹桃下的石凳上,注視著卡門的一舉一動。
艾納住在市一醫院。
媽媽帶卡門進了血液科。
卡門問:“媽媽,艾納得了什麼病?”
“艾納的病很厲害。醫生說,還在觀察。還沒有最後下結論。”
艾納住在第七病室。
看見卡門進來,艾納很高興。
“沒想到,你也來看我了。”艾納從床頭櫃上拿來一個大梨子給卡門。
“吃吧,卡門,這是剛才我們班上的同學送來的。”艾納又拿了一個給卡門媽媽,“阿姨,您也吃。”
“好,我們吃。”媽媽拿起小刀,開始削梨子。
艾納問:“卡門,你還想上學嗎?”
卡門:“不想。”
“為什麼?”
“我擔心呀。”
“擔心?擔心什麼?”艾納驚訝地睜大眼睛。
“擔心,老師和同學們都不理我。”
艾納搖頭:“不會的,老師和同學們絕對不會拋棄你的。”
媽媽也說:“是呀,艾納說得很對。卡門,你應該重新上學呀。媽媽明天就送你去。”
“不,我不想去。”
媽媽難過地搖搖頭。
艾納說:“其實,我好羨慕你的,卡門。每天能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迎著朝陽,唱著歌兒,和同學們一起上學去。”
卡門:“你病好了也一樣的,可以和同學們上學。”
“可我,現在,經常住在醫院裏。有時連走路也沒有力氣,功課都落下一大截了。”
“你不要擔心,隻要大夫對症下藥,你很快就可以上學了。”
“但願吧。謝謝你卡門。”
卡門就有點受寵若驚了。
第4章
就在這天晚上,艾納的病情加重了。
半夜,主治醫生郭大夫通知艾納的爸爸:“很遺憾,您女兒的病情加重了。”
艾科長急切地:“醫生您說,該咋辦?”
郭大夫說:“首先,要給您女兒輸血,然後再送到高危病房觀察。”
“好好,就按您的計劃辦!”
等一切準備工作就緒,郭醫生通知助手去血庫取血漿。
一會兒,助手忽然緊張地走進來,向他報告:
“郭大夫,血庫裏找不到B型RH陰性血!”
“什麼?找不到血漿?”郭大夫也急了,“快,向院長報告!”
“是!”
可惜,市血液中心站也沒有相同型號的血。
淩晨五點,全市所有醫院都回電話,說沒有這種血型的血漿。
六點,院長正同郭大夫商議,準備向兄弟省市求援。
剛剛趕到醫院的卡門,突然跑進郭大夫的辦公室,搶著說:“大夫,我要給艾納輸血!”
郭大夫:“你是艾納的弟弟?”
“不是,但我的血型肯定和她的相同。”
郭大夫搖頭。拍拍卡門的腦袋:
“小朋友,請你到外麵玩去,我們正在想辦法。”
“大夫,請您別耽誤了,抽我的血吧!”卡門邊說邊挽起袖子。
郭大夫還想說什麼,卡門媽媽進來了。
媽媽向郭大夫低聲說了幾句。
郭大夫回過頭對卡門說:“既然這樣,小朋友,我們就先給你作個試驗,看看你的血型是不是和艾相同。”
媽媽拿著一張化驗單,帶著卡門走進了化驗室。
半個小時之後,化驗結果出來了。
郭大夫接過化驗單,驚奇地說:“什麼?B型RH陰性血?這真是個出人意料的結果。”
媽媽和郭大夫都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細看化驗單。
“可是孩子這麼小,能抽他的血嗎?”郭大夫猶豫著,
媽媽說:“救艾納要緊,試試看吧。”
卡門又衝了進來:“郭大夫,艾納昏過去了!快抽我的血吧!”
郭大夫終於點了點頭。
七點,卡門的200毫升新鮮的血液緩緩流進了艾納的身體。
艾納醒了。
九點,武漢血站送來了1000毫升B型RH陰性血。
郭大夫和艾科長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在郭大夫的診室,卡門關心地問:
“大夫,艾納什麼時候才能出院?”
“艾納的病情比較嚴重,暫時還不能出院。”
“那她的功課怎麼辦?”
“他的功課,可以自己學。或者,以後出院了再補。”
“可是她說過,她明年要考一中的。”
“我們會想辦法的。你放心吧,小朋友。”
第5章
這一天艾納精神很好。
艾納躺在病床上,正和爸爸說著笑話。
卡門捧著一籃菊花進來,卡門媽媽跟在後麵。
卡門說:“艾納,你今天精神蠻好哩。”
“卡門,謝謝你輸血救我。”
卡門媽媽說:“艾納,你別這麼說。要不是你的琴聲,我們卡門至今還悶在家裏呐。”
艾納:“阿姨,叫卡門上學去吧。”
“是呀孩子,我會努力的。”
一天傍晚,在艾納的病房裏,卡門媽媽正和郭大夫商量卡門的問題。
卡門媽媽說:“這三年來,他就是這樣。孤獨、害怕陽光、聲音,不願和別人交流,不願上學。現在認識了艾納,情況才稍有好轉。但還是……”
郭大夫:“您先別急。少兒自閉症不是大問題。何況,他正在逐漸融入到人群中來。”
艾納:“阿姨,卡門的心理障礙是什麼?”
卡門媽媽:“我也鬧不明白,可能與我和他爸離婚有關。”
國慶節的伽瑪市,彩旗飄飄,到處是節日的繁華景象。然而,市一醫院急救室裏,郭大夫等人卻在對艾納進行緊張的搶救。
艾科長夫婦在門外焦急地等待。
半個小時之後,郭大夫出來了。
艾科長連忙上前,欲言又止。
郭大夫用手勢示意:“您別急,孩子病情暫時得到了穩定。不過,預後效果並不樂觀。”
艾科長:“郭大夫,您認為有什麼最佳方案?”
“唯一的辦法,就是造血幹細胞移植。”
“造血幹細胞移植?”
“對,就是人們常說的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做骨髓移植,又會遇到那些問題?”
“首先是經濟問題。這項手術,起碼在二十萬以上。”
“二十萬?”
“嗯。不過,如果是親屬或家人的骨髓,費用就少一些。”
“二十萬就二十萬。隻要能救孩子的生命,賣房子、貸款我們也要做!”
“不過,這隻是第一個問題。最麻煩的還是配型問題。需要在全國範圍內尋找配型骨髓。一般來說,無血緣人群中,基因相合率僅為萬分之一。”
“這……艾科長怔住了。”
“當然,機會好的話,一兩個月之內找到配型的情況也是有的。”
“那……就拜托郭大夫您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
艾科長又來到郭大夫的診室。
郭大夫:“我們已向北京、上海等地的大醫院發出求援信,目前還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複。你應該知道,我們國家的骨髓儲備很有限。”
艾科長:“看來配型的希望渺茫。”
“也不能這樣說。當然,即使患者的同胞兄妹之中,基因的相合率也是百分之二十五。做為病人家屬,您首先要有信心和耐心。”
“可是,孩子的病情太不穩定。”
“我知道。我們正在聯係誌願者,爭取兩個月之內找到配型。”
艾科長沉默了。
第6章
艾納的房間。
艾納和母親正在聽卡門彈奏古琴曲。
卡門在彈《水仙操》。
艾納靜靜地傾聽,眼睛裏充滿了無限的遐想。
在走廊裏,郭大夫熱情地和一位中年骨髓捐獻者握手。中年人剛剛從化驗室出來。
護士將他的化驗結果遞給郭大夫。
郭大夫細看化驗單。艾科長夫婦湊到郭大夫的身邊。
郭大夫搖頭。
“很遺憾,這是第九個誌願者,可惜HLA都不相合。”
艾納的母親急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這時,卡門突然闖進辦公室。
“郭大夫,請您抽我的骨髓吧。我肯定能救艾納的!”
郭大夫:“你的骨髓?”然後搖搖頭否定。
卡門媽媽跟著走了進來。
媽媽真誠地對郭大夫說:
“大夫,既然孩子有這樣的想法,我建議你們跟上次一樣,還是試一試為好。”
郭大夫沉思片刻,然後點頭默許。
卡門隨護士走進化驗室。
下午,護士將化驗單遞給郭大夫。
“HLA……99.99……”郭大夫小聲念叨。
郭大夫對艾科長夫婦和卡門媽媽說:“所有數據都吻合!這真是一個奇跡!”
大家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鈷60室,艾納昏迷不醒。
郭大夫對艾科長說:“請你們雙方家長考慮好以後,就在手術報告上簽字。”
艾科長和卡門媽媽分別寫上自己的名字。
手術室裏,郭大夫和助手們正緊張地準備。他們將從卡門身上抽取一百二十毫升骨髓。
卡門躺在手術台上。
手術進行到九十分鍾的時候,一名女助手向郭大夫報告:
“艾納昏過去了!”
郭大夫連忙過來檢查艾納的心音和呼吸。
這時候,一名男助手也過來報告:
“郭大夫,卡門昏過去了!”
郭大夫趕忙到那頭去察看。
第7章
卡門恍恍惚惚看見艾納的身軀從病床上飄起,忽然覺得自己身子下麵雲氣蒸騰,擁著自己的身軀隨著艾納的背影升上去,愈升愈高,過了一座城郭,又是一座城郭,總共過了五六層,陡然見到一片平陽,無數瓊樓玉宇掩映於自己麵前。
這時,卡門的身軀徐徐落地,前麵是一個極大的花園,足足有幾百畝大,園中奇禽異獸,處處飛行,碧草鮮花,處處開放。卡門放眼四望,卻再也看不見艾納的身影。
卡門朝前麵喊道:“艾納——等等我——”
卡門轉過身軀,朝遠處高喊:
“艾納——你在哪兒——艾納——等等我!”
隻有悠長的回音。
卡門再喊。
回音又起。
卡門無助地哭泣起來。
“別哭,孩子!”
卡們回頭望去,隻見一位絕色美女,騎著一隻絢爛的丹鳳,駕著一片景雲,穿了一件九色彩翠之衣,從高高的上空,冉冉朝自己這邊飄來。
“你是誰?”卡們仔細地望著她,忽然說,“哦,我知道了,你是觀音娘娘!”
卡門看見她手托淨瓶。
“是呀,我就是觀音娘娘。”
卡門問:“觀音娘娘,你來幹什麼呀?”
“我是特意來給你帶路的。”
“你帶我到哪裏去?”
“你不是要找艾納?”
“是呀!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艾納身患絕症,一定是被閻王的鬼卒帶進了魔殿豐都拉。你隨我來。”
觀音長臂一揮,卡門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8章
醒來的時候,卡門已經和觀音娘娘走進了一座山巒。
卡門隻覺山上陰氣慘慘、妖霧昏昏。那路又是極其的艱危異常,忽而極高,有如高高聳立的陡壁;忽而極低,猶如穀底陰森森的陷阱;忽而極窄,兩人不能並肩行走;忽而穴中有穴,而且極為低小,必須蛇行匍匐而過。
卡門正滿腹疑惑,忽然路轉峰回,東南麵又出現一個石穴,穿過了石穴,外麵豁然開朗,遙見一座巍巍聳峙的金城,光彩奪目。
娘娘引著卡門走進金城的大殿,隻見大殿正中,坐著一個青麵紫髯的大漢,麵貌極為可怖,裝束也極為奇異。
娘娘說:“他就是閻王。”
卡門細看那閻王,隻見他凜凜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左右兩邊各立著一名馬臉判官。
閻王問:“觀音娘娘,什麼風把你吹進了我們豐都拉?”
“我來看看。你們這裏是不是把一個名叫艾納的女孩弄來了。她的陽壽未盡,你們魔界可不能胡亂抓人充數!”
“有這種事?”閻王朝判官努努嘴,“查查這個叫艾納的女孩,陽壽多少?”
判官急忙翻書,很快回答:
“大王,艾納的陽壽為九十九歲,如今剛剛十四歲!”
閻王昂起頭,滿臉傲氣地說:
“觀音娘娘,你給我聽好了,以後我們魔界的事,你神界最好別管!”
“剛才,我明明看見這個女孩的靈魂飄過來了,你們怎麼有錯不糾呢?”觀音娘娘不服氣。
“那麼,你自己下去一層層找吧。找到了,讓你帶回凡間;找不到,我要向你索賠的!”
“好!”觀音娘娘引著卡門就要走。
“且慢!想必娘娘還沒聽清賠什麼吧?”閻王加重了語氣。
觀音娘娘反問:“賠什麼?”
閻王痞笑著說:
“艾納陽壽99,如果你在豐都拉找不到她,你就乖乖地賠我99個香吻喲!”
“好!我答應你!”娘娘不加思索地回答。
第9章
出了大殿,走進一個巨大的洞穴。洞中立即透出一股冷氣,氤氤氳氳,如綿如絮,如煙如靄,若隱若現。
觀音娘娘告訴卡門:“這是魔界第一層。”
往前走幾步,他們就聽見了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
原來,前麵立著無數個大鐵籠,每個籠子裏關著三五個人,幾乎人人身上都有十來隻黃蜂大小的褐蟻,那些褐蟻正吱吱地啃噬著被囚者的肉體。
卡門:“娘娘,這些都是什麼人呀?”
觀音娘娘說:“他們都是待審的罪人。”
卡門走近麵前的一個身穿西服、身軀微胖的人,問:“喂,你是誰呀?”
那人說:“我曾經是你們的父母官傅長慶,官至副省長。旁邊這位也是,他叫鄭克桀。他的職務比我高幾級。”
“你們怎麼成了待審的罪人?”
觀音告訴卡門:“他們都是一些腐敗分子。或者是一些罪名無法確定的罪人。所以在第一層。”
卡門問:“傅省長,你為什麼那麼貪婪?”
“唉,孩子,你還不明白。其實腐敗,也並非我們的天性。我們也曾用自己的權力,造福一方,為國為民屢建功勳。可是,政府和百姓給我們不斷地增加權力,監督機製卻一弱再弱,無形中賜給我們滋生貪婪的土壤。若說我們有罪,那罪也不全在我們身上呀!政府和百姓也要為我們分擔部分罪責呀!”
卡門:“你身為一方父母,本當珍惜手中的職權和地位,為國為民造福。你們倒好,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滿足自己的私欲,真是罪有應得!”
卡門拉著觀音的手:“娘娘,我們走!”
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急切的聲音:“慢走!”
卡門回頭,隻見峭壁之下,一個蜷縮在籠中的中年人向自己射來乞求的目光。
卡門問娘娘:“他是誰呀?”
娘娘說:“他是B市華市長。”
卡門問:“市長先生,你還有什麼話就快點說吧。”
“我,我在B市做官時,包養了一個叫小梅的十六歲女孩。聽說她前幾天給我生了一個兒子。小兄弟,如果你在凡間見到了她,就請你轉告她,希望她善待我的兒子。等我轉世投胎之後,我一定加倍報答她!”
卡門:“誰信你的鬼話喲!好好懺悔去吧!”
第10章
向下走了九九八十一級台階,眼前是一個偌大的湖麵,朔風吹來,冷不可當。
“這是什麼地方?”卡門問。
觀音娘娘:“這是第二層。一些好色者、好食者,還有好逸惡勞者,都在這裏受罰。”
沿著湖畔的小徑往前走。
西門和潘金蓮等一群男女正赤身裸體浸在水中。有幾對男女還在水中互相廝打。
卡門問:“娘娘,他們是誰?為什麼在濁水中打架?”
“他們是一群妓女和風流漢,都是死於風流病。他們還一致認為是對方給自己傳上了病。他們至死也沒有弄明白,究竟是誰先給誰傳染上的。如今同在豐都拉第二層受罰,還在不停地鬥毆。”
娘娘對近前的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說:“阿麗,你還不靜心悔過,準備與別人爭鬥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