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如此在意此事,那我們便即刻起身,前往刑部調查此案吧。”梅長歌神情平淡的說道,“還和從前一樣,兵分兩路,你去驗屍,我去找當事人聊聊天。”
可以說,葉缺和梅長歌的查案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葉缺是仵作,又是痕跡檢驗的高手,自然習慣從細微處入手,通過凶手遺留在案發現場及死者身體上的蛛絲馬跡,來推斷凶手的整個行凶過程。
但梅長歌呢,則擅長從嫌疑人的口供和凶手的行凶過程中,尋找到可能的破綻,繼而鎖定嫌疑人的基本特征。
這兩種斷案推理的方法,殊途同歸,相輔相成,反倒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莫少軍是案發時,在學堂給崔平等人授課的老師,因此最先出來,接受梅長歌的問詢。
“你不要緊張,先喝口水,隨便說兩句話吧。”梅長歌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沉聲說道。
“是是是。”莫少軍舔了下略顯幹燥的嘴唇,苦笑道,“我是今年剛到國子監,教授策論的先生,因為家中貧寒,父親患有重病,所以當蕭大人對我說,他想在外麵辦個學堂,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做個兼職老師的時候,我便滿心歡喜的答應了。”
“梅大人出身世族,想必不能理解我們這些寒門子弟的艱難。”莫少軍愁眉苦臉的說道,“我當時想的挺好,在學堂兼職,人雖然累了些,但一個月能額外有二十兩銀子的收入,也算是很高的薪水了,哪知道竟然遇到了這種事情。”
“哎,這下可好了,也不知道國子監教書的營生,還能不能保得住了。”莫少軍輕聲抱怨道,“也是怪我太貪心了,這等發財的好事,哪裏就能平白無故的落到我頭上。”
“莫少軍,如果你還想走出刑部的監牢,早點回家伺候你的雙親,我勸你,最好爽快點,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梅長歌冷冷的說道,“省得浪費你我的時間。”
莫少軍隻覺得心口冰涼一片,腦中嗡嗡作響,心裏又個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問,怎麼辦,怎麼辦,她已經都知道了。
沉默許久,莫少軍終於說道,“梅大人,真不是我推卸責任,那些小祖宗們,我實在是管不了啊。”
“哦?”梅長歌蹙眉道,“你話怎講?”
“學堂裏的那些學生,大多是別的地方教不了,或者是不願意教的,才會送到我們這裏來。雖說他們不全是世族子弟吧,但至少也得有個很不錯的爹,要不哪裏能和蕭大人攀上交情呢。”
“這些小祖宗們,體罰是萬萬不可能的,便連責罵兩句,都要看他們的臉色。”莫少軍苦哈哈的說道,“別聽那些大人們嘴上說的好聽,說什麼,既然送到學堂裏來了,那就全聽先生的,隨便打隨便罵,您可千萬不要客氣。”
“我一介布衣,有幾個膽子,敢對他們動手,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您說是不是?”
“那案發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梅長歌沉聲說道,“你且細細說來,切不可有所隱瞞。”
“是這樣的,梅大人。”莫少軍雙手緊緊的握在茶杯壁上,惴惴不安的說道,“崔平在學堂裏,其實是一個異類,本來大家都是紈絝子弟,一起吃喝玩樂,一起逛青樓玩女人,誰也不比誰特殊。”
“崔平這孩子送來的時候,他哥哥崔雲,一直說他頑劣,讓我一定要好生看管雲雲。可沒成想,他居然成了這座偌大的學堂裏,唯一一個,是在正經讀書的孩子,而且進步很快。就在上個月,我還同崔禦史說,按照崔平進步的速度,或許真的有可能,能夠通過國子監明年的春試。”
從崔雲的官職來看,實際上還遠遠達不到禦史的範疇,但在民間,通常會把在禦史台供職的官吏們,統稱為禦史,莫少軍自然也不例外。
“然後呢?”梅長歌再次追問道。
梅長歌從莫少軍說話時忐忑的神情,不難看出,他的話,隻說了一半,甚至是一小半,他的確知道些什麼,否則便不會如此局促和不安。
“崔平在學堂裏,一直受人排擠,經常有人尋些無關痛癢的由頭,特意跑去找他麻煩。”莫少軍說到此處,突然抬起頭,為自己分辯道,“梅大人,你可以去問問,這些事情,我都是同蕭大人說起過的,可是他讓我不要多管閑事,還說崔平好歹是涼州刺史崔顥的兒子,他們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我聽了蕭大人的話,的確稍稍安心了一段時間,但後來事態愈演愈烈,於是那天,我趁著崔禦史來學堂接崔平回府的機會,向他暗示了這件事。梅大人,我發誓,我說的已經夠清楚的了,以崔禦史之能,是萬萬不可能聽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