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還是眉若遠山般淡淡地站在他對麵,“噓。”示意他安靜一些,不要再引得外人側目。“我不是要搶走它,隻是能否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它的?”
阿水努力地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他撥開臉上粘著的亂發,露出一張原本還算得眉清目秀的臉來。這一下讓李從嘉有些驚訝,“你是…。。你是府衙裏巡夜的人?”他看清了阿水的臉,分明是那一天夜裏,從自己衣袍上踏過去卻全然沒有發覺的人。
還真是要謝謝他呢。不然那時候若是被人看見他和一身血的趙匡胤躲在那裏必定會惹來更加想不到的麻煩。
李從嘉認出他來笑得更加好看,阿水隻覺得這人一雙魔魅般的眼睛與常人不同,卻渾身恍如吸取了江南三月的所有靈氣,淡然出塵,不由得心生向往。阿水一時之間腦海裏還不曾聯想起什麼,他隻覺得這人的眼睛很奇怪,他開口說起話來,就放佛能夠讓人莫名安靜下來,自己漸漸能夠好好地喘上一口氣。
阿水也不再去搶那盒子,他看著他有些遲疑,“我…。。這盒子……”
“無妨,你慢慢說。”李從嘉很輕地像是在安慰他,分明是他拿過了阿水的盒子,可是情勢一下子變得不同,李從嘉總是輕易地能夠讓人折服,即使他依然還是那清清淡淡的輪廓,甚至連語氣都帶著些冷清。
阿水還是很認真地聽他的話慢慢地平複倉促的呼吸,然後看著那盒子,被他這麼一問又想起紅袖。
也不知道,今日她可曾來街上。都是酒喝得多了,連此時此刻什麼時辰都不知道了。阿水暗暗地責怪自己,過了一會兒抬起臉來回答眼前人,“這是紅兒扔下不要的。”
李從嘉微微皺起眉,“紅兒?紅兒是誰?”
“紅兒就是翠柳巷的紅兒。”阿水早認定紅袖隻是紅兒,縱然她不願,那也是他的紅兒。
“翠柳巷?”飄篷有些嫌棄的表情,那是城裏最下等貧賤的一條街道,裏麵住的無非都是最低等的人,這可是不該是他主子想要的答案。他急急地上前逼問,“什麼翠柳巷,翠柳巷的人可能有這麼貴重的盒子麼!快點老實說出來,你私自離開府衙還上街飲酒就不怕被人撞見揭發了麼!”
這一句話驚得阿水不知如何是好,這份差事是紅兒不久前暗中托人才替自己找到的,他若是再因為喝酒丟了事情做不僅是母親又要罵他,紅兒恐怕就更加不願見到自己了。他驚慌地伸手拉住李從嘉的袖子,直直地說著不要告訴官差,一邊看著那盒子眼裏都是眷戀。
“我自不會說與外人,你曾幫過我,不過想你應該也記不得了。”李從嘉絲毫不嫌棄他一身的酒氣,拍拍他的肩像是讓他放心,“能否說得詳細一些,這盒子你是如何得到的?這很可能是一個人遺失的重要物品。”
阿水喃喃自語般地靠在牆上雙眼失神,“這盒子是紅兒…啊…。紅兒…。。你不要再去太子府上……他們都不值得……”說到最後竟然堂堂七尺男兒眼裏閃出了淚光。
飄篷實在是看不過去,壓低聲音詢問李從嘉,“主子我看他神誌不清,恐是喝壞了腦袋,咱們快些把這盒子拿走,扔個他幾個錢做補償不就好了。”
“你先到一旁候著,我來同他說。”
飄篷無法,隻好站到一旁遠遠地觀望。
“實不相瞞,這是我一位朋友早年遺失的木盒,今日偶然得見,可否賣與我?價錢隨你。”
阿水使勁搖頭,他當然不能把紅袖的東西隨意地就賣出去。
李從嘉知他必定是有自己執著的緣故,強人所難本不是他所為,可是這是太子當年想要送給自己的東西,他也必須要將它拿回。“或者你可有什麼心願?我定將助你完成。”
話說到這裏阿水才仔細地看清他的眼睛,原來不隻是與眾不同,而是眼前這人竟然是重瞳。
這才徹徹底底地讓阿水震驚,酒頓時全然醒過來,“你助我?你是……你是安定公李重光?”
阿水也算得是讀書人,雖然多年爭取還是得不到一個功名,但也和那些粗人不同,這下意識之間的一句話沒有直呼其名隻喚出了安定公的字,算得是懂禮之人,不由也讓李從嘉有些驚訝。
“想必你原本也不該是做這些巡街的差事,怕是際遇不好為了生計奔波,不如這樣,我們彼此坦誠相待,我的確是安定公,你有何願望我若能相助必定竭盡所能,相應的代償就是你將這盒子賣與我,可好?”
這是天大的機會,對於一個苦苦爭求功名不得的落魄書生而言,阿水自然也是聰明人,雖然他愛喝酒時常糊塗,也還不至於忘了自己的畢生所願,若是一日能夠金榜題名,將來出侯入相之後,還怕不能讓紅袖脫離那些權貴府裏人的掌心麼?
他看著李從嘉手裏的木盒,終於是點頭表示同意。“我要功名。”
“今年應試之時我自當相助。”
阿水歎口氣,“你可以把它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