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篇:飛龍槍(3)(3 / 3)

華虎瞧著滿麵胡須的老人,幾乎笑出聲來。這麼長的胡須,鴨公一樣的嗓門,桔子洲頭的艄公,卻硬說自己是奶媽!發什麼神經!

滿麵胡須的老人道:“隨我到樹林中說話。”說著,頭也不回,朝幾十步開外的樹林中走去。

華逸龍、華虎、胡焯,跟著滿麵胡須的老人走到了樹林裏。

這裏是一片樟樹林,中間雜著幾株楓樹。四季常青的樟樹的綠,把紅紅的楓葉襯托得非常炫目。

滿麵胡須的老人等華逸龍走近了,背對著華逸龍,道:“為了掩人耳目,我扮男裝多年了。你還記得我當年的模樣?”說著,慢慢扭過頭來。

滿麵胡須不見了。皺紋也少了許多。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幾分風韻。隻是那聲音仍然沙啞。

華虎如同身在夢中!想不到年年過湘江相遇的很少言語的老艄公竟是個女人!

華逸龍微微一笑:“啊,果然是楊家奶媽。你嗓子怎麼了?”

“為了不讓人識破我是女扮男裝,我故意喊破了喉嚨。”奶媽兩眼無神,瞧著華逸龍。“餘將軍,我隻是大聖天王的下人,而你,卻是大聖天王的將軍。我一個下人,一個女流之輩,都知道忠於主人;你,貴為將軍,卻為什麼要背叛主人?”

“楊家奶媽,當年是非,我不想多說。今天來會你,就是想告訴你,我就是當年救你們的那個蒙麵人!”

胡焯已經聽華龍說過他是那個蒙麵人。但此時再聽華逸龍說起,心裏還是莫名的怦然一動。她微張著唇,瞧著奶媽。她想聽奶媽證實,眼前這個華逸龍,是不是當年那個救她和奶媽的蒙麵人。

奶媽飽經風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化,冷冷地問:“你真是那個蒙麵人?”

“是。”華逸龍微笑著。

奶媽冷哼一聲,從懷裏拿出一隻銀色的手鐲。那是一隻幼兒戴的手鐲。輕輕一搖,手鐲上鏈子掛著的三個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華逸龍斂住笑容,手伸進懷裏,也拿出一個手鐲。那手鑼同奶媽手中的鐲子一模一樣!輕輕晃動,銀鈴也發出了同樣清脆的聲音。

胡焯和華虎像看魔術表演似的,兩眼充滿了驚訝和好奇。

胡焯想,奶媽怎麼從沒有說起過這隻銀鐲?

華虎想,爺爺將這隻銀鐲藏在哪兒的?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早上說要回去拿的東西就是這手鐲?

奶媽見了華逸龍手中的銀鐲,麵色一變,兩眼濕潤了。

良久,奶媽哽咽著問:“他在哪裏?”

華逸龍將華虎推到奶媽麵前:“他就是。”

奶媽瞧著華虎,突然淚水泗流,伸出顫抖的雙手,摟著華虎:“孩子啊!……”竟說不出話來。

華虎被奶媽摟著,不知道自己同奶媽是什麼關係,莫名其妙地瞧瞧華逸龍,又瞧瞧奶媽,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奶媽抬起頭望著華逸龍:“我是恨你?還是感謝你?”

華逸龍搖搖頭,歎道:“我們這一代人,是是非非,並不是自己能夠主宰的。我追隨大聖天王,想讓大家共同擁有財富;我追隨嶽飛,抵抗外侮,保家衛國家。都是以人的生命為代價。後來我才明白,在權謀者的心裏,人命為輕,信仰為輕,惟有自己的利益。他們是以千千萬萬的生命換取他們個人的利益。楊家奶媽,你,一個女流之輩,能忠於主人,冒著生命危險救大聖天王的孩子,算得忠義了。可是,你不懂。朝廷也好,朋黨也好,興衰自有天數。興時則興,亡時則亡。一場場血腥之後,富者自富,貧者自貧,貴者自貴,賤者自賤。千萬萬亡靈又有什麼?千千萬活著的人又得到了什麼?”

奶媽瞧著華逸龍歙合的嘴唇,喃喃道:“你說些什麼啊,我不懂。”

“我說些什麼?”華逸龍苦笑道:“我,希望孩子們好好活著。不要像他們的前輩一樣,賤踏他人生命,上演一出出悲劇。”

奶媽搖遙頭:“你說些什麼呢?我不懂。”她抹去淚水,抬眼望了華虎一會兒,對胡焯道:“焯兒,你來,這是你弟弟,叫什麼名字?”

“華虎。”華逸龍道。“嗯,應該叫楊虎。”

“焯兒,楊虎是你哥哥。你們是龍風胎。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有一個哥哥。那天我帶著你們躲在蘆葦蕩裏,蒙麵人救我們出去。看見我抱著兩個孩子逃生不容易,便帶走了你的哥哥。”

“華虎?我哥哥楊虎?”胡焯懵了,不相信地睜大眼睛,瞅著奶媽。

華虎更是如聽天方夜譚,驚訝地瞪著那雙大眼睛。剛才還偷襲自己、想殺死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的妹妹?

“爺爺,是真的嗎?”華虎茫茫然瞧著華逸龍。

“是的。”華逸龍道。

華虎瞧著胡焯,狐疑地小聲道:“妹妹?”

胡焯微微一笑,淚水便湧了出來。

華逸龍朝楓林深處走了幾步,回過頭,道:“虎兒、焯兒,我把自己的武功精華全部傳授給你們了。我這一生,為了信仰,為了正義,殺了不少的人。我希望你們不要在什麼信仰正義的驅使下去踐踏生命、去殘害生命。生命高於一切啊。”

胡焯和奶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思考的痛苦。

華虎瞧瞧妹妹胡焯,瞧瞧爺爺華逸龍,默默地點點頭。

華逸龍竟不辭而別,悄然走向楓林的深處……

嶽鹿山,群巒連綿,層林盡染,殘葉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