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柔得將狂風暴雨掩蓋了。
帝寢殿,一襲明黃色龍袍的傾聖皇帝,終於睜開了眼。
身側傳來柔柔的聲音:“皇上,您醒了?”
皇後身著朱紅色華貴衣裙,淡金紋滾邊繡在暗黑綢緞沿邊,高貴而端莊。玉簪高綰著雲鬢,碎花紅梅點綴。已不是小家碧玉的年齡,那張豔麗的臉卻不顯蒼老,甚至沒有皺紋。
皇帝緩緩坐起身,皇後遞過去一杯水,軟綿綿道,“皇上,您昏迷了這麼久,妾身這幾日覺都睡不好。”
皇帝喝了一杯水,幹咳幾下,嘶啞的聲音低沉傳出,“咳咳……朕昏迷了多久?”
“回皇上,您整整七日未醒,妾身操之入骨。”
“那幾個刺客如今可查到了?”
“這……還未曾。”
“是卿卿救的朕?”卿卿,自然是君侯府大夫人,君黎染的娘親,顧卿了。念到卿卿二字,皇帝語氣竟異樣的溫柔。
皇後手中絹帕一擰,指甲緊緊嵌入手心,惱恨的神色一閃即逝,臉上再也看不出什麼情緒,手心掐得青青紫紫也毫不察覺,笑著抬眸盈盈道:“是的。”
“甚好,朕要親自去道謝!”皇帝龍顏大悅,眼底掩不住的柔情蜜意。
“皇上,明日起駕也不遲,如今天色晚了,皇上也剛剛恢複,七日未進食,想必餓了吧,妾身親手煲了魚湯,皇上來嚐嚐?”皇後揮揮手,便有丫鬟端上來飯菜。
皇上眼眸微沉,是有些餓,便拿起玉勺,嚐了嚐熱氣騰騰的魚湯。
“皇上覺得怎麼樣?”皇後滿臉期盼地望著皇帝,白皙的臉上隱隱透著幾分青澀的羞紅,看得讓人一陣惡寒。
那麼老的女人了,還裝大家閨秀?若是君黎染看見,絕對能將七天的飯菜吐光。
“雖比不上卿卿煲的湯,不過也不錯了。”皇帝淡淡道,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再也沒有理會皇後。
皇後咬牙切齒,垂著頭心中將顧卿罵了千萬遍,不甘地擰著絹帕。
顧卿,顧卿,那個賤人有什麼好?前世說不定就是個狐狸精,使了什麼妖術,將皇上的心都勾了去!
心中的怨恨不能說出口,皇後隻得咬著唇坐在一旁。
皇後有一點是猜對了,前世傾聖皇帝的心確實在顧卿身上,不過可不是什麼妖術,想來傾聖皇上與皇後二十年的夫妻了,皇後卻還是沒把皇帝的心抓牢,這能怪誰呢?
一夜無言。
刑部大牢,天字一號大牢。
君黎染運氣將身子烘幹,幸好上輩子及笄後練了武功,也算高手,不然要活活被凍死。
隻是,渾身的傷仿佛不是她身上一般,竟然沒有絲毫疼痛,難道重生前所有痛楚全被帶走了?
須臾,君黎染有些無奈地看著水中自己蓬頭垢麵的模樣,托腮回憶她及笄那年如何出的牢。
應該是皇帝醒了之後,娘親求情,皇帝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出於偏心,加上她的確沒有汙蔑帝君,因而無罪赦免。
嗯……今夜皇帝老頭應該醒了。君黎染掰著指頭算,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就能出去,不過,萬一曆史有了改變呢?
君黎染有些頭疼,因為她發現明日的刑罰還要再受一次,這身體的傷口雖然感覺不到疼,但是如果明日把傷口又撕裂,那簡直就是半死不活了。
得想個辦法啊……忽然一道亮光閃在君黎染腦海中。
她若沒記錯的話,刑部大牢的暄牢頭似乎得了怪異的病,這病雖怪異,但對於她前世神醫的經驗來說,頂多隻算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病沒名字,君黎染稱之“歡愉必霜”,意如其名,在行房事後渾身冰冷,手腳僵硬,如墜冰窖,長期如此即損精氣,人如蠟黃,甚至沒了性命,活活凍死。
若是她治好了暄牢頭的病,明日的刑罰完全可以赦免了。
要知道,刑部大牢裏一切都聽從暄牢頭的,即便是皇室人想要人,也要問過暄牢頭。
這麼想著,君黎染嘴角難得輕鬆一笑。
忽然想起了那張俊美如玉的臉,呼吸微沉。
莫錦塵,如今,你可安好?
如今,他與她應是兩個陌生人吧。今夜,不知他又在對著怎樣的夜色吹著哪種蕭聲,或是望著何處的朦朧整夜無眠?
一年多的日子裏,他總是這樣孤寂得讓她看不懂。
前世,她君黎染說到做到,這一世定然泉湧相報!
不過,恐怕今生她不會嫁入延月了吧。
她滿身傷痕,整顆心都是仇恨,這樣的她,又如何配得上他呢?
他和她,此生注定隻能是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