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南唐,都隻忙著一件事,那便是永寧公主的大婚,雖然對百姓而言,除了例行的大赦外,公主的婚事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好處,但他們仍然需要裝出一副喜氣洋洋的臉,在家門口、坊街上張燈結彩,插上綁著紅綢的竹葉和鬆枝,哪怕是窮到沒米下鍋的人家,也絕不可怠慢。
至於宮中,那更是忙亂不堪,雖然去年才操辦過更為盛大的立後大典,但這次時間緊迫,陛下為了讓重病的太後滿意,不得不動用長江水軍的糧餉,下令不惜一切代價,隻求盡善盡美。
李清帶著慶奴兒走在通往梨園的小路上,這些時日,她隔三差五便去看望那個老宮女,好在這裏地處偏僻,宮中的人又都各自奔忙,並無人注意她的行蹤。
可是,老宮女雖然現在食宿得到很大改善,但頭腦仍然不清醒,一見旁人便露出猙獰之態,隻有看到李清,便不時又哭又笑,或者拉著她喃喃地說些往事,大多是璃妃如何美貌溫柔,如何賢淑善良之類。。。。。。
但言語顛三倒四,大多叫人不懂。
慶奴兒仍是怕她,抱怨道:“公主對那個瘋婆婆太好了!今天起這麼大的風,還要去看她!”
“沒聽小豆子說嘛,她前日又發脾氣,把送去的飯菜都打了。總這麼瘋瘋癲癲的怎麼成,所以,我約了舒雲,讓她把張太醫偷偷叫來,給她瞧瞧。”
說著,到了園子門口,便看見柳舒雲帶著一個穿著太醫服色的人等在那裏。
“微臣張遠,見過公主殿下。”
“張太醫,快請起。”李清朝他笑道:“多日未見,聽說你升官了!恭喜呀!好像人也胖了一點呢!”
“微臣不敢當,不過是有幸得太後賞識而已。”
“那也得你有真本事才行,舒雲,你說是嗎?”
張遠斜著眼睛瞟了瞟柳舒雲,她理也不理,上前推開門:“剛才,小豆子來送了飯,我讓他先回去,過會再來收拾東西。”
李清點點頭:“嗯,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恐怕要連累你和張太醫了。”
進去後,那老宮女忽見生人,難免暴躁,李清好生安撫了半日,才讓她平靜下來,張遠上前號脈看診,又查看了她腳上因長年被鐐銬摩擦而潰爛的傷口,道:“回稟公主,此人患有失血之症,身體虛弱,須得慢慢調理,好在此症對性命尚還無礙。另外,這腳上的鐐銬須得除去,不然傷口久不愈合,隻怕會腐及骨骼,造成殘疾。”
“是是,我已經讓小豆子想辦法去弄鑰匙了。就算沒鑰匙,我也要想辦法把這個鐐銬砸開。還有,你看她的神智能恢複清醒嗎?”
“這個。。。。。她神智混沌已非一日兩日,微臣可勉強一試,隻是並沒有十分把握。”
“那就是有希望啦?”李清喜道:“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我會好好酬謝你的。”
張遠連稱不敢,從藥箱中取出金針,在老宮女的頭頂、腦後、手腕處施了十幾針。
施針後,老宮女神態安詳地睡了,他又開了一張方子:“按此方每日服2次,3日後我再來用針。若順利的話,過上半月,也許就會有效果。”
李清忙命慶奴兒收了方子,又道謝。
舒雲笑道:“公主總是這般親切,倒叫張太醫不好意思的。宮中也隻有您能如此,就比如這個瘋婆子。。。。。。”她頓了頓,又道:“我也聽得一些,這原是您的生母------璃妃的園子,這婆子許是她的宮女。可是,就算如此,您現在待她這麼好,也真是難得的了。。。。。。”
李清想要說說璃妃的事,但轉念又沒有提,隻道:“我不覺得我有做什麼,也許在你們看來,她是個無足輕重的瘋子,可是,在我看來,不管她是誰,她都是和我一樣的人,不該那麼卑微屈辱地活著。不管她能不能好,我隻希望在她有限的生命裏可以過得有尊嚴一些。。。。。。”
舒雲愣著,笑道:“公主見識廣博,說的有些話人家是不懂的,時候也不早了,太後那邊隻怕會使喚,我就先告辭了。”
她與張遠一起作辭,出了園子便往永年宮去。
一路上,柳舒雲臉色持重,不拘言笑,張遠跟在後麵,也不敢和她搭話。
果然太後已醒,幸而芳儀公主帶了禮服的衣料過來,太後興致頗高,也比較精神,正和幾個尚宮嬤嬤一起在那裏幫著挑選。
舒雲便候在一旁,一直等到掌燈時分,芳儀她們離去,才上前伺候太後喝老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