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兩人相席而坐,屋中家具擺設與在秋風樓時頗為相似,二人仿佛一夜之間回到聽曲彈琴的日子。周青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李詩倒了一杯又一杯,相顧無言,待的手中茶水再也一滴不剩,沉默良久。

“對不起。”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道,皆是莫名其妙的看著對方。李詩最先回過神來,手掌不自覺的摩挲,道“先前的話,本是無意之說,還請周公子別見怪。”

“啥?”

李詩心中懊悔不該在背後說人短長,現如今他還裝傻充愣,又是懊又是惱,人都已經開口道歉了還想怎麼樣。卻又不好發作,強忍著艱難的吐露緣由,眼前人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一拍大腿。

“原來你說這事啊,你說的沒錯啊。”

李詩狐疑道“周公子,我這麼說你,你不生氣嗎?”

周青笑道“世人皆愛真君子,可是這世人又有誰是真君子?要我說,這世上人人都是偽君子。有的人討厭偽君子更甚於真小人,我卻不敢苟同,不論偽君子也罷,真小人也罷,心中所念所想他人無從探究一二。倒不如省的清淨,所作所為皆為本心,善為真,惡為假。惡之心為善為善,善之心為惡為惡。”

“說了半天,你不就想說大家都一樣,誰也別說誰是嗎。”

“對。”

事實證明,你若是成不了其他人,就讓他成為你,周青如是說。李詩原先的不安在周青的一番“教導”下一掃而光,看著他眉眼成線,突然想起一件事。

“謝謝。”

周青回過神來,還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好意思道“謝什麼,應該的應該的。”李詩不知從哪掏出一壺酒,擺在桌上,周青一愣,隨即了解用意,緩緩的倒了杯一飲而盡“上次沒能好好喝,這次能喝個盡興了。”

“周公子可還記得祭禮時說的一番話?”

“什麼哇?”

“周公子可是一向不信鬼神之說。怎就突然學會求雨的法術了?”

喝的有些急了,腦袋有些暈呼呼,周青晃了晃腦袋,嬉笑道“知我者,詩姑娘也。”隨後指了指鼻子“秘密就在這。我這鼻子天生有毛病,天氣突然的變冷,或者突然變熱就會噴嚏打的停不下來,天兒忽然變了,肯定就是要下雨咯。”

李詩一把抓過周青舉著酒杯的手,急道“周公子怎能如此兒戲?若非這天公真霾了臉色,聖上怪罪下來可不是要丟了性命?我……你總是如此不顧後果自噤自喜,萬一哪天出了岔子,你…你教我如何心安?”

周青拍了拍她的手,一改笑臉認真道“詩姑娘不必擔心,若非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會亂來。就算這天那時候不下雨,我便說求雨的法術已經達成,過個三兩日就下。若是還不下,以季女俠的身手,找個守備鬆懈的晚上也夠帶我們逃出宮牆。若是不幸我被抓了,你這祭品的身份,加之二皇子的……嗯。想多了,想多了,哈哈。你也知道,我這人最怕死了。”

李詩抽回了手,低頭順了順耳旁的秀發,低聲道“以後別為這小事冒這麼大風險了。還有在二皇子府上,你還出言諷刺殿下,我當時心都快跳出來了,好在殿下是位君子不與你計較。”

周青哼了一聲,道“是不是君子還真不好說呢。”

李詩揶揄道“先前還義正言辭的說什麼‘善惡之道’現在這麼快就改名換姓了嗎?”

“我不是偽君子嘛。”

“好你個周青,還說什麼不在意,現在又拿這諷刺我,你才不是什麼偽君子,根本就是真小人!”李詩起身作勢要打,周青仿佛早就料到,躲到桌子另一邊。二人圍著桌子轉了好些圈,嘴裏嬉笑怒罵。累的趴在桌上對視一眼,皆是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先前的誤會一除,兩人的關係又恢複如初,也隻有單獨相處的時候李詩的內心才能有些舒緩,周青的話總是不著邊際,有些時候更是說些大逆不道的話,惹得她總是與他爭論一番。一來二回也算熟悉,若是有第三人在場,更多時候李詩也不予搭理,更別說笑臉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