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更多時候是戚爺住的,他同樣不習慣老建築裏的氤氳,照他自己的說法是,那裏年頭太久,有股讓人忍無可忍的黴味。
繁錦呆得愈久越是發現西屋充斥的皆是戚爺的味道,這裏到處是他的痕跡。
書房的書架擺滿了他喜歡的書,除了英吉利字典還有數本他喜愛的《三國》和《史記》,以及《後漢書》等。她翻開一本《鬼穀子》:“故言「死亡」、「憂患」、「貧賤」、「苦辱」、「棄損」、「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誅罰」,為『陰』,曰『終』。”隻見,下麵用小號軟毫圭筆以小楷評道:“縱橫一生,究其‘沒落’。”
她沒想到像他那樣西式做派的男人,也會用毛筆工整寫小楷。
她合上書,發現陽台靜靜擺放著幾個燙金像框,一溜的黑白照片,陽光下清晰分明。有的是戚爺十幾歲的照片,那時還是俊朗年少,自有一番風流倜儻,有張騎在馬上,穿了一身筆挺戎裝,真真有種“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的意境,而其中唯獨少見和家人的合影,唯一的一張,是他小時候被母親抱在懷中的留念照,裏麵的女子還是晚清的長襟旗袍,兩把頭在頭上高高隆起,燕尾梳得熨帖,耳際一對景泰藍瓷耳墜小巧地蕩漾著,旁邊立了個青袍男子,溫文爾雅。因為年日許久,照片已經是微微泛黃,歲月磨礪終究是無情的。
繁錦原以為那是戚爺雙親,沒想到拿起鏡框,才發現後麵隱約記著:默然四歲與母親舅父合影留念。
繁錦如此逛了三天,終於把整個西屋看了個遍,醫生本囑咐她小產後體弱,應多休息,可她著實閑不住,便開始琢磨著把西屋換個裝飾。
如此一來被她向戚爺要來的孫天雷就成了半個跑腿的,終日忙裏忙外地準備按照繁錦的想法更換西屋。
這一日繁錦方吃完醫生開的藥,便看到桌上置了一盤色澤誘人的薩其馬,不由分說抓起一塊。
姆媽這時走進來,身後跟著孫天雷。
繁錦叫道:“還是姆媽最好了,知道我喜歡這個。”
姆媽一怔,“小姐,這不是我準備的啊。”
繁錦還來不及反應,孫天雷見門口一丫鬟神情閃爍,那丫頭見孫天雷一眼探來,更是驚的汗如雨下,最後竟奪門而逃!
孫天雷憑著多年的警覺,已經立馬上前一把拍掉了繁錦手中的點心。低喚到:“那丫頭是太太房裏的……”
繁錦也不是糊塗人,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七八分。
這時那逃跑的丫頭已經被人架回來,連正眼也不敢瞅繁錦,隻是瑟瑟發抖求饒道:“蘇小姐……二夫人,您饒了我吧。”
繁錦看著,突然之間隻覺疲憊不已,最後揮手道:“罷了,把她交給戚爺處置。”
說完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