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錦在回到衡山公寓前,仔細地把辮子扯了下來。
衡山路兩邊濃密的法國梧桐延綿了好幾個街區,悠遠的曆史使樹的枝葉異常繁茂,經過修建的樹枝密密地遮蓋了路的上空,烈日炎炎的夏季,這裏卻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走在路兩邊,不時有涼爽的輕風拂麵吹過,帶來一陣沁人心睥的涼爽。
她還沒有敲門,便有傭人來迎接她。沒有理會那些怪異的眼神,便笑著走了進去。
老舊的落地鍾準時敲響十八下,鍾前正背立著一個身穿老式青衫男人,掏出做功精致的銀懷表好似正在對時。
繁錦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在距離三步遠的地方落定。
“我喜歡守時的女人,讓男士等候的女子都太過高傲。”戚默然平素是西式打扮多,可是骨子裏卻是舊式做派。
“太過高傲的女子必有其值得高傲之處。”
他聽到回答,回過身。
“那麼高傲的女人,包括你一個麼?”
繁錦哧哧笑起來,她笑的樣子很漂亮。臉頰是嫣紅的,眼睛會彎成一泓月兒,仿佛任何人看著都會沉醉其中。
“我想,我還沒有那個資本。”她的語氣很謙恭,但眼神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他瞅了一眼,便笑了出來。
離約定還有一個小時,戚默然換了一身西裝,又吩咐下人拿來一件合稱的女式禮服,繁錦當然沒有異議地換上,隻是暗道禮服上的蕾絲太過繁瑣。
用餐的時候她發現,戚默然是個意外有情調的男人。
他送了她一束月下香,月下香又名“晚香玉”,因為它的花朵入夜出香,沁人肺腑,所以不少人又喜歡把它叫作“夜來香”。
“這朵花很襯你。”他是這樣解釋的,“它和你一般,隻要我一遇見,便會邁不動腿。”
她但笑不語,細細品了口法式黑鬆露濃湯,便皺起眉頭。
“太甜。”
他便立刻叫來侍應生,換了一個拿破侖千層酥。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蘇繁錦。”
“十七?”
“十九。”
“口音不是上海人。”
“老家在北平,三年前來的。”
……
“我很中意你。”他如是下著結論,讓他有興趣的女人著實不多。
“那是我的榮幸。”她點頭,榮辱不驚的樣子,在他看來有種老氣橫秋的可愛。
他點燃一支煙,漂亮的指骨凹凸有致,她隔著重重煙霧看去,隻覺深深淺淺的朦朧中,小小星火般的紅點在依稀搖晃,他抽煙的樣子很有種氣勢,好似一個帝王般不可一世。
想到這裏,她便開始發呆。
“做我的女人。”他的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她還是笑,沒有回應,他卻已知道答案。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她莫由來的心裏發緊,隻得低頭對那份千層酥用功,不料他漂亮的指骨不知何時攀上她的嘴角。
一瞬間,她以為他要吻她。
而他隻是輕輕拿開她嘴角的食物殘渣,然後似笑非笑般極曖昧地放到自己的嘴裏。
“很美味——”
她的臉極突然的紅了。
在飯後餐點上來前,她借口補妝離開座席。
問了侍應路,便獨自走向樓間,不料剛走出雅間,便被人狠狠拉到角落按在牆上。
待她看清那人,不禁倒抽口氣。
冷玉卿一副恨極的表情,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你這個淫蕩的女人!”
“放手。”她冷冷甩開。
“今天你突然拿出手術費,便是因為這個男人麼?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