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我醉了。
我怔怔地瞅著我的背影突然大笑起來。背影搖搖晃晃,在狂風中東倒西歪。我想攙扶我一下,被我罵罵咧咧地推開了。
我嘎嘎地笑了起來,笑彎了腰,又雙手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我被我的笑聲驚醒了,擦了擦眼淚,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夢裏醉了。
我咽了口唾沫,喝了口滾燙的開水,喉嚨火辣辣的疼,我又舔了舔嘴唇,粗糙而幹澀。我渴,想喝水。“去,涼水,加冰塊。”我命令著,沒有回應。我翻了個身,借助自由落體的胳膊和大腿去喚醒貪睡的老婆。還是沒有回應,隻有胳膊和大腿砸落到床墊上沉悶的回聲。
她去哪兒了?這個女人就是一根筋,天不亮就去擠公交車上班了,她們公司的老板是個變態,每天盯著員工打卡,隻要遲到一分鍾就堵在門口,指著員工的鼻子破口大罵,並把唾沫啐到遲到者的臉上。接下來的幾天他又會追著向對方下跪道歉,懇求受辱的員工也朝他的臉上吐痰。我老婆不怕他罵,卻怕他罵了之後的下跪掌臉以及其他種種令人反胃、驚悚的道歉和懺悔。她從未遲到過。
一想到那個變態的老板,我又迷迷糊糊地走進了沙漠。一群阿拉伯人穿著白白的長袍,依靠在跪臥的駱駝身旁,嘰裏呱啦地說著漢語,腔調透著怪異,但談論的內容我都能聽懂。我想用同樣的腔調向他們討口水喝,但說出來的話卻讓阿拉伯人大吃一驚,因為我想跟他們做筆大生意,打算把沙漠裏的沙子賣給他們。他們跟我討價還價了好一陣子,最後異口同聲地發出了一個怪怪的聲音,我懂了,那是不同意的意思。我隻好無償地把那無邊無際的寶貴沙子送給了他們,作為交換條件他們必須給我弄點兒水喝。一位蒙著麵紗的阿拉伯美女,從一頭駱駝身下擠了幾滴奶,用手掌心接著,伸到了我的臉前,我掃視了一圈斜靠著駱駝席地而坐的阿拉伯男人們,舔了舔女子的手掌,很燙,那奶汁像鐵水一樣,灼得我嗓子一陣劇痛。我忍痛問了句:“你們要毛片嗎?特別刺激!”話音剛落,他們便連同沙漠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又醒了,嘴裏灌進了沙子一般難受。我喃喃自語:“你們看黃碟毛片嗎?”
小杜的傻大哥就是這麼問警察的,結果因禍得福。小杜的哥哥有點兒智障,一度受人唆使和雇傭去街上賣成人黃色光碟。每天能掙五塊錢。他沒看過光碟,並不知道這玩意有多刺激。一天夜裏,他喝了酒,路過燈火通明的派出所便興致勃勃地走了進去,衝著警察推銷從懷裏掏出來的貨物:“你們要毛片嗎?特刺激,特清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想而知。等他醒來時,眼角、嘴角和脾髒都裂開了,打掉的十顆牙隻找到了九顆,另一顆居然鑽到了氣管裏,差一點兒把他憋死。算這小子命大,經搶救隻瘸了條腿。若不是因為他有智障,派出所揍了也是白揍。所以,傻人自有傻福,經記者、律師和網民的共同努力,他最終獲得了賠償,每月可領取200元的殘疾補貼,直到死亡。
黃碟毛片?小杜的大哥?自然又想起了小杜。我摸出了手機,顯示出了十幾個未接來電,先不管它,我得給小杜打個電話,他是我的好哥們兒,讓他給我弄點兒水喝。
“大哥,你還在喝酒?我的天呢,你太厲害了。”小杜的聲音有著相當成分的驚訝。
“喝啥酒?盡瞎說,我剛睡醒。”盡管我的嗓子很痛,我還是提高了嗓門。
“沒喝酒?那你在哪呢?”小杜好像不信我的話。
“在家裏唄,我正躺在床上還沒起來呢。你嫂子一早就上班了,就我一個人在家裏,渴死我啦。”我的確渴得要命。
“你確定?你昨天夜裏還在北京呢,你啥時回到哈爾濱的?”小杜問。
“北京?我在北京?”我有點兒迷糊。
“可不是唄?你昨天去的北京,下午我去機場送的。你沒事吧,大哥?”小杜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噢,噢,我腦袋有點兒亂,好像有那麼回事兒,等我捋捋。”我一邊接聽電話,一邊抬頭四處看了看,這房間顯然不是家裏的臥室。
“大哥,你捋出個頭緒了沒?”小杜在電話裏焦急地問。
“那麼說我昨晚喝酒啦……”
“那還用說,肯定的,必須的,明擺著的。”小杜把話頭搶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的?”我有氣無力地對著電話。
“大哥,看來你真喝高了。你夜裏兩點多鍾給我打電話,叫我開車去飯店裏接你。我問你在哪兒,你告訴我在八達嶺附近。我說那肯定來不及啦,我在哈爾濱呢!我還問你是不是喝高了,你說沒喝多少酒。我又問你在幹啥呢,你說正跟領導推銷毛片呢……”
我腦袋裏一陣暈眩,又迷迷糊糊地走進了沙漠。
通向財富之路
金虎答應事成之後送我一支金筆,“純金打造的,重量不小於十公斤,拿不動沒關係,就擺在你的桌子上,看著養眼。”他誠懇地勸我接受,並為此又和我幹了一杯。
那天晚上,按金虎原先的打算是想替我鑲一口金牙或送我一雙金靴子,就為這,我們倆爭吵了起來,又多喝了整整一瓶白酒。我不稀罕他的饋贈,鑲金牙、穿金鞋太不雅觀了,與我的身份不符,我不能讓步,就跟他吵了起來。飯店裏的服務小姐怕我們動起手來,還善意地勸了幾句,說項鏈和戒指她最喜歡。金虎說:“你把電話留給我,到時候我給你拎一袋子過來。”
六年前,金虎送給我一盆色彩鮮豔、形狀奇特的珊瑚盆景。那時候他的生意在海上,常在大洋裏漂。具體做什麼我沒細打聽,好像與捕撈、運輸和走私都有點兒關係。隻記得他曾去過衝繩美軍基地和亞丁灣,這兩個地方比較敏感,所以我印象深刻。朋友圈子有人喊他“海盜”,不知是指他的實際業務,還是衝著他的長相。他臉上確有一道疤痕,但分不清是刀砍的還是狗咬的。他似乎還幹過一段打撈海底文物的營生,因為他送過我一隻破碎的瓷碗,上麵長了一層硬硬麻麻的貝殼類的東西。他說這是他親自鑽到水下挖出來的,送給我格外有意義。
三年前,金虎又把一塊“煤精”擺到了我的麵前,還雕成了一隻烏鴉的造型。他說烏鴉好,在外國人眼裏是吉祥鳥,現在我們與國際接軌,得跟老外信一樣的東西。我笑著點頭附和並接受了他的好意。他告訴我這兩年不在海上漂了,登陸開煤礦了,生意很火,錢賺得堆成了山。他說黑粉和白粉一樣,都是現金交易,成麻袋的鈔票他懶得存入銀行,就堆放在一個隱秘的倉庫裏,他沒事的時候最喜歡在那錢山上爬來爬去。“你知道嗎,錢幣堆在一起散發出的氣味是一股股惡臭,熏得腦仁疼,我現在已經習慣了,那味道叫我興奮。”金虎連這種話都跟我說,可見我倆的關係非同一般。
我和金虎的關係確實非同一般,交往已有十多年了。剛認識他的時候也是在飯桌上,他當時就很有錢,但表麵上看不出來。半斤酒下肚,他跟我聊起了文學,還提到了三位作家的名字:蕭紅、錢鍾書和馬克·吐溫。這讓我多少有點兒刮目相看。當時我遇到的人沒有說不愛好文學的,但讓他們舉個例子,說幾個作家或一兩部作品的名字,他們就尷尬地表示記憶力不好,看完就忘了。金虎竟然能一連串說出三個作家,而且還準確無誤地告訴我馬克·吐溫不是中國人。我有些猝不及防的驚慌,連忙向他敬酒表達我的欽佩。金虎十分低調地謙虛著:“哪裏,哪裏,一般一般。我還知道勾股定理呢!小學時我的‘小九九’背得滾瓜爛熟。但我直到現在還是搞不明白宇宙大爆炸到底是誰幹的。”
金虎是個講信用的人,說過的話或答應的事兒都會有著落,不管你是否當真,他總是實實在在的。酒桌上承諾給我的十公斤重的金筆也不是戲言,因為他正籌劃著開一座金礦,而且已經取得了探礦權。
探礦權三年過期,許可證上標明得清清楚楚。金虎決心半年內要探明儲量並完成全部地質資料,他憑借的知識支撐主要來自於他熟悉的勾股定理和尚未搞明白的宇宙大爆炸理論。說幹就幹,金虎雷厲風行,雇用專業隊伍往地下鑽眼,又聘請更高明的專家分析岩芯的礦物成分,每隔幾天就給我打電話,報告工程進度。說是岩芯的顏色開始淡淡地泛黃了。我不懂岩金開采的技術和含金量的測定標準,但我總覺得金虎看到岩石變黃的說法是愛好文學所致,想象的作用占了上風。因為我聽金虎的朋友說,探礦的風險很大,據他們了解,那裏的地質狀況不很理想,金虎可能被忽悠了。我也替他捏了把汗。
又過了大半年,金虎沒有跟我聯係。我開始相信了朋友間的傳言,金虎的投資出了問題。我的金筆化為烏有了,盡管我壓根兒就沒指望過,卻又感覺受到了損失。
那年的正月十三,金虎忽然打來電話,說是到了我家樓下,要到家裏坐坐,給我拜個晚年。我連聲說著歡迎歡迎。
一年多未見麵了,金虎的頭發禿了許多也白了不少。他屁股剛一坐下,就把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推到了我的眼前,“太忙了,沒工夫給你專門做支金筆。這些項鏈、手鐲、戒指你先拿著,送送人挺有麵子的。”我打開一看,黃澄澄的一堆,足有二三十件。我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地擺手,一連說了幾十個“不”字。
“沒事兒,我發財了。這是小意思,答應過的,你別見外。”金虎點了根煙,急促促地吸著。
“采著金子啦?”我興奮得半信半疑。
“采著了。”他長長地吐了口煙霧。
“產量大嗎?成色如何?”
“大。成色很好,不信你用牙咬咬,絕對四個九。剛開始總也鑽不到金礦層,我死的心都有了,本想扔了算了,那兩千萬就算打水漂玩了。後來一咬牙再堅持一下,你猜怎麼著,一下子鑽到了地下金庫裏,打出來的金是成品,包裏這些項鏈、戒指、耳環都是一天挖出來的。哈哈哈,人要是走了運,誰也攔不住。”他笑得眼淚直淌。
金虎就是這樣一個有財運的人,也是一個要強好勝、信守諾言的人。
過了幾天,我從晚報上看到了一條觸目驚心的長篇報道,金虎所在的那個市最大的一家黃金首飾專賣店被盜,店主損失慘重,用記者的話叫“洗劫一空”。原來,盜匪從街對麵一間廢棄的拆遷房裏,開鑿出了一條通向金店的地道,長達200多米,鑽透店鋪厚厚的水泥地麵,把店內和庫房的所有商品全部運走了。警方稱,這是該市乃至全國史上最大金店盜竊案,目前案件正在偵破中。
這件事攪得我心神不寧,每天折騰著把那包項鏈、戒指和手鐲東藏西藏的,累得我瘦了兩圈兒,並越來越相信那條通向金店的通道是我一鎬一鍬挖成的。
上火
當年大學畢業時,同學們都爭先恐後、幸災樂禍地向我表示慰問和同情。他們不顧我內心的痛楚和臉上僵硬的苦笑,殘忍地與我熱情道別:“再見了,老朱,想開點兒吧,幹啥都是一輩子!”“老朱,真沒想到,這事兒怎麼會落到你頭上,忍幾年,我們想法把你弄出去!”“嗨,其實也沒啥,都是命運的安排。咱班主任餘老師不是幹得挺好嘛!”
同學們的安慰與鼓勵均出於同一個目的:往我的傷口上散鹽,往我的眼睛裏揉辣椒!他們想聽到我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滔滔不絕的淚水。我強忍著,一聲不吭地微笑著。不就是留校工作嘛,又不是留級蹲班。“要是留級就好了,總有畢業離開那一天!留校任教可就沒指望了,相當於判了無期!”班長看出了我的心思,無情地把煙頭上殘留的那一點點希望的火花用腳後跟狠狠地碾滅了,還往上吐了口唾沫。
我的確有些絕望。都說大學是加油站,沒有哪個開車的司機會因為去加油而被永遠地留在那裏。
“開自己的車,讓別人加油去吧!”我就是同學眼中的那個“別人”。做學生時,誰都知道學校不是久留之地,沒人會把旅途中的客棧當成家!我從入大學的第一天起,就每天數著日子,時刻準備著離開它。正因為終歸要離它而去,所以學校生活才變得可以忍受。剛熬到大四,我就早早地把閑置不用的被褥、衣服和書籍等統統打包郵回了老家。人末畢業,心早已飛到了海角天涯。
當班主任餘老師在全班畢業方案發布會上宣讀每個同學的工作去向時,大夥兒的麵部都緊張得變了顏色並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每念一個名字,教室裏就寂靜得如無人一般。等工作地區和單位念完後,立即一片騷動。有尖叫的,有拍掌的,有呻吟的,有手舞足蹈的,有捶胸頓足的,有淚流滿麵的,也有神情麻木、無動於衷的。終於聽到了我的名字,心裏一陣狂跳。平時笑容可掬的餘老師,那天一臉嚴肅,猶如一塊冰冷的黑鐵板。我的嗓子眼兒發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老師的嘴形是海南、廣州、上海、北京、大連,還是青海、新疆、西藏?老師明顯在吊我的胃口,她抬眼瞄了我一下,然後緊皺著眉頭,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道:“朱定同學,分配地點北京,具體工作單位為京城大學,即留校工作。”話音落下,教室裏死一般的寂靜。足足過了幾十秒鍾,全場爆發了熱烈的掌聲和笑聲,我幾乎像被雷劈了似的,呆坐在那裏腦子一片空白。
“祝賀老朱!”同桌的盧運來邊鼓掌邊用胳膊肘捅捅我,我木呆呆地站了起來,僵屍般地轉動身子向那些幸災樂禍的同學們表示謝意。
“朱定啊朱定,真是命中注定啊!”餘老師的臉上綻放出了往日的笑容,也跟著鼓掌。
就連剛才抽抽搭搭的女同學瓊花也破涕為笑了。她是海南人,由於在校期間與班上一位來自於東北大興安嶺的蘇文忠談戀愛而被分配到了哈爾濱。這不是出於照顧,而是一種變相懲罰。因為蘇文忠被派遣到了瓊州半島。
“老朱,說真的,你當初真不如主動要求去青海支邊,總比留校強!”老盧心疼我。
“我要求啦,不過我申請去的是西藏。”我有氣無力地申辯著。
“你沒問問餘老師為什麼非得把你留下,你既不是班幹部又不是學習尖子?”瓊花也來關心我。
“誰知道呢,老師說這是組織的決定。”我無奈地歎著氣。“組織”“上級”“領導”之類的抽象概念很讓我們畏懼,不敢細究。
“沒關係,老朱,先混兩年。等我到了單位再找找人想辦法把你給弄出去。”班長拍拍我的肩,真誠地安慰我,給了我最後的希望。他分配到國家計委工作,估計會有辦法。我淚眼朦朧地衝他直點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全班四十位同學歡天喜地、連蹦帶跳地離開了校門,自己心灰意冷地到校部機關報到。我的具體工作單位是學生處,並兼任經濟係的新生班主任。
實在是報應。我上班的第一天所接受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跟著副處長滿校園裏去糾查那些“勾肩搭背”、“摟摟抱抱”、“膩膩歪歪”、“貼臉啃嘴”的有損於大學生形象的越軌偷嚐禁果者。這四個字一句的行為描述,是我的主管處長對需要加以糾正的不端行為下的定義。而這種不光彩的舉止,一般不會發生在大庭廣眾和光天化日之下。因此,我們要想取得工作實效,就必須鑽樹林、走小徑,把目光集中在犄角旮旯和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一個上午下來,揪出了七八對男男女女,轉業軍人出身的副處長非常得意,回到辦公室他一手拿著違紀情況記錄本,一手捂著下巴(這是處長在“執法”時被一個女生給撓傷的)齜牙咧嘴地對我說:“晚飯後再去巡查一遍,會抓得更多。”我的臉火辣辣的,估計比猴屁股還紅。整個上午,我緊躲在處長的身後,盡量壓低帽子,生怕學生認出我來。這叫什麼事嘛,幹點兒啥事不好,盡整這些沒用的。我後悔當初沒有寫血書堅決申請到西藏、青海支邊去!
“男女同學之間應保持適當距離,具體說來應該是半米,即30公分以外,也就是說大於或等於30公分,最好是超過50公分。小於30公分,就容易產生不良後果,就有圖謀不軌的嫌疑。有什麼必要靠得那麼近?30公分以外,到兩米左右最適合交流思想,絲毫不影響相互請教問題。間距小於30公分,就是說悄悄話,就鬼鬼祟祟的,跟特務接頭說暗號差不多。同學之間,有什麼話怕旁人聽見?肯定是談戀愛嘛!我們要防患於未然,不要等兩個人手挽手、臉貼臉、背靠背貼到了一起時再去糾正。要及早提醒、提前警告,凡在操場、路上,包括道路兩側和花園裏的長椅上,隻要發現有距離小於30公分的就要提個醒,防止他們動手動腳或摟抱在一起……我們要瞪大眼睛。尤其是朱定同誌,不能有畏難情緒和不好意思的心理。我們的所作所為,是對青年的關心,是對未來負責,是替他們著想。他們可能一時不理解、想不通,但我相信他們以後會理解並會感謝我們的。我們要以對新時期大學生高度負責的使命感,抓好這項工作。國有國法,校有校規,對於個別屢教不改的同學,要給予嚴肅處理……”每次巡查前,副處長總要對我和另一位同事高談闊論地訓一番話,他一張嘴總是先喊一聲“同誌們”。有幾次與我結伴的那位同事因母親住院而請了假,副處長麵對我一個人訓話時,也忘不了先稱呼我為“同誌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