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訪半仙(上)
鴻鈞即定,兩儀遂分,氣清者上升而為天,氣濁者下沉而為地,莽莽神州,奇偉瑰麗。
神州之中部,有一名山,名為武當山,此山之風景兼泰山之偉、黃山之奇、雁蕩之幽,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澗、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相傳玄天真武大帝在此得道成仙,得道之日,滿山蟲豸、草木盡皆為其靈氣所鍾,數百年來,山野樵夫多有見奇情怪事、幻像異形者。
東周時,尹喜在涵穀關迎老子《道德經》後“托疾不仕”,來武當山歸棲於武當山三天門石壁之下;漢時,大將軍戴孟借替聖上采藥之機,隱於武當山落帽峰,馬明生在武當山石室煉丹合藥,陰長生在武當山五龍宮隱仙岩的煉丹爐至今猶在;東晉名人謝允,華陽令徐子平,梁益州刺史劉亮,蕭齊時、劉虯等或辭官不仕,或棄家出走,紛紛來武當山修道。唐時,武當山被列為道教七十二福地的第九個福地。著名道士孫思邈、呂洞賓等相繼來武當山修道。
貞觀八年,姚簡為均州刺史,《三府秩官表》載姚簡到任不久,正逢天下大旱,飛蝗遍地,朝廷下詔司禱於天下名山大川,俱未感應。姚簡奉命詣武當齋醮致禱,有五儒士,豐貌殊異,奇之。從容對姚簡說:“吾等俱非凡士,乃五氣龍君也。準玄帝命守護此山,為子正直,祈禱精嚴,故來相訪。”不一會,雲氣地湧,逐失五君所在。雷電霖雨,遍布天下,草木禾稼,俱各榮茂。姚簡將此靈異,上奏朝廷,唐太宗命即地建五龍祠。五龍之說始於東漢。各地多有,或遇歲旱,設五方龍像以祈之,故曰五龍。
鹹淳二年,月食現於宋,當此之時,宋元交惡,江南一帶,兩軍互峙,危如累卵。百姓見天現異像,一時軍民人心惶惶,是日,南宋大地不知道敲破了多少飯甑菜盆,嚇哭了多少懵懂小兒。不一日,均州知州李然之接朝廷旨意,令其開壇作法,拜祭真武大帝,以祈福消災,保佑大宋江山一統萬年。隻是不知開朝太祖早將國號定而為宋,宋者“送“也,想當年宋神宗割地七百裏予遼之前,未嚐不是躊躇滿誌,夢想大宋日月長明,千秋萬載的。
當然,這等足以抄家滅族的言路隻在村夫野老的口中流傳罷了,有道是山高皇帝遠,城中的老爺們當然是不會得知的,就算偶有流言碎語傳入耳中,大都也就一笑而過———村野粗人,一入公堂就骨酥筋軟,三巴掌揍不出一個屁來,殺之不足以立威,囚之徒靡湯飯,加之身無長物,並無油水可榨,左思右想,反正是大大的不合算。
“祝融南來鞭火龍,火旗焰焰燒天紅。日輪當午凝不去,萬國如在洪爐中”。正是三伏酷暑, 火也似的烈日當頭照射下來,讓人覺得簡直就跟在蒸籠裏蒸著沒什麼區別,山裏那些大樹上葉子的綠色似乎也萎縮並且黯淡了下去。山裏空氣很清新,但是在酷暑的陽光下顯得浮躁而悶熱,田地裏的農戶大多躲在了樹蔭地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家常,另一些農夫。因為家裏吃飯的嘴多上幾張的,仍舊頂著烈日在田地裏捉著蟲子,隻指望著今年的收成能好點,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把這一年熬過去,趕明年,大閨女就是雙七了,找個好人家給嫁了,一來少把嘴巴吃飯,二來不大不小能收一筆嫁妝,那年是越發有過頭了。
山路上響過一串悅耳的鈴聲,不一會從山腳轉出三匹驢子,上麵坐著一個老者和兩個年青人,三人都是平常人家裝束,隻是舉手抬足間不經意流露出富貴人家的架勢,三人徑直向樹下的農夫走了過來,那些農夫暫時地停下閑聊,好奇地看著這三個外鄉人。
老者下了毛驢,作了一個揖,慌得眾人手忙腳亂地胡亂回禮。老者道:“打攪了,在下李察,敢問各位鄉鄰,這裏可是白桑關否?”
那些農夫大多鬥大的字都認不了一籮筐,加之窮鄉僻壤的,幾時見過這等文縐縐的言語,大家計議了一會,推出一個讀過幾天私塾的青年漢子過來答話。
那漢子臉色微紅,雙手在身上使勁地擦了擦,方才雙手抱拳答禮道:“原來老丈要到白桑關,如此順著前麵那條路走,見到有一棵大桑樹的就是了,隻是這裏離那還需再走五六裏路呢。”
老者哦了一聲,道了一聲謝,轉身就要跨上驢子去。
這時,那青年漢子在背後叫住了他,:“敢問老丈此去白桑關,可是去尋那陳半仙否?”
老者微微一怔:“正是,小哥何以得知。“
那年青人笑道:“我們這裏地勢偏僻,一般少有外人,隻是自從半月前開始,就經常有陌生人過來,卻都是找那陳半仙的,我看三位都是富貴之像,才猜想必定是找陳半仙測字算命、指點迷經來著。“
老者奇道:“陳半仙還會測字算命?”
年青人道:“聽說陳半仙是上古真仙真武大帝的高徒,測字算命如何不會?聽說,前一陣還算出蒙古人就要攻占冀縣呢,隻是小地偏僻,那冀縣到底給蒙人占去與否卻是無從得知,也不知道是也不是。“
那老者心裏一驚,冀縣被蒙古人占領的消息還是他前天剛剛得到的,這裏的村夫如何得知的,看來那陳半仙的確有些古怪。
思忖間,卻聽那年青人繼續說道:“也幸得先生今天是問了我等,不然管教先生多跑上幾十裏山路呢。“
老者道:“哦,此話怎講?”
年青人道:“是這麼回事,陳半仙近日被城裏那些掌櫃的實在是纏得不行了,前些天已經搬到後山煉丹去了,還囑咐我等不可泄露,隻是我看幾位神清氣朗,絕非奸詐小人,故而告之。”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了聲謝,剛準備離開,抬頭看見那漢子正笑得憨厚,低頭想了一下,又從袖袋裏掏出一點碎銀,放到年青人手中,正色道:“我看你人品倒也實在,又頗有些才氣,就此埋沒在田間未免可惜,老兒雖非富貴之人,倒也還有點餘糧,這點銀子你且收下,將來多讀點詩書考個功名,也好光宗耀祖、報效國家。”
說罷不等那漢子推辭就帶著兩個青年人跨上毛驢朝著年青人剛才指著的方向行去。
那年青人低頭看時,手裏的銀子足足一兩有餘,當下不由呆了。鄉下之人,年頭忙到年尾,除了混個嘴裏吃的身上穿的,何曾見過餘錢,這一兩銀子,省著點花,用上個一兩年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旁邊那些農夫紛紛圍了上來,豔羨的,嫉妒的,瞅著那銀子眼裏快噴出火的,種種不一而足。那年青人手握著銀子,先是一呆,很快回過神來,飛快地往家裏跑去,竟是連鋤頭水罐都顧不上了,後來,那青年一邊靠著這兩銀子糊口,一邊發憤用功,不幾年竟果真是取了功名,成了一方父母官。
那三人順著青年指向的方向行去,這時,兩個年青人中看起來大一點的那個有點不耐煩地問道:“爹,大老遠的,我們這是跑這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來做什麼?你要找那陳半仙的,下個公文自有下人把他帶過來的,再說這種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我和小駒兒見得多了,何須巴巴兒地跑過來見他?”
旁邊,那個被喚做駒兒的年青人連連點頭,一臉不以為然的神情,一邊不耐煩地打開皮囊,將一口米酒灌進嘴裏。
那長者看這兩個兒子,皺眉道:“如果真是江湖騙子,馬縣令會請了三回都請不到府上,那些城裏的掌櫃會三番五次地跑過來巴巴地求教,難道這麼大熱的天呆在家裏聽聽小曲,品品涼茶會不更好,馬兒、駒兒,說過多少回了,“三思方舉步,百折不回頭”。聖賢的書多讀讀總不會害了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