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這是每個女子新婚之夜都需經曆的一個過程,它雖有些痛苦,可到底卻是女子最美的一個時刻。然而於餘錦繡而言,這卻是她人生最狼狽悲劇的一刻。婚前她有不安、有忐忑、有憧憬、有期待,她曾經想象過許多不同的場景,卻惟獨沒有料到一切竟會如此。
“賤人,竟以不貞之軀圖謀我滎陽侯世子妃之位。”紅浪翻滾之時,一個暴怒的男聲打破了溫情漫漫的時刻,嚴厲的指責之語驚醒了錦繡的迷離。
紅燭搖曳的婚房中,大紅帷帳的婚床上,她的新郎怒焰滔滔,麵上戾氣盡顯,起身從自己還帶著劇痛的腿間退出,跪在床榻間,一巴掌抽到瑩白如玉的麵頰上,臉上身上的肌膚都隨著這吩咐不停的顫抖著。
那突如其來的指責和耳光叫錦繡驚恐的睜大眼睛,淚水欲滴不滴,耳旁一陣轟鳴,隻麵頰上熱辣辣的痛感和唇角那鹹腥的鮮血味兒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事實。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抬起雙手摟住赤裸的肩膀,懷著委屈與迷茫,怯怯的抬眼望去,低聲喊了一句:“夫君?”
“別叫我夫君。”對方看過來的目光裏,滿含著鄙夷和憤怒,口中吐出的話語,更是半點溫情也無。“餘錦繡,你一個失貞騙婚之女,也配叫我夫君?好一個名滿長安的大才女,好一個錦繡佳人啊!我呸……”男人一口唾沫落在臉上,厭惡之色盡顯。
“失貞之女?不,我不是!”餘錦繡眼神頓時清明,也顧不得自己身上未著寸縷,猛然坐起身來反駁道。
好好的新婚之夜,她雖對他的碰觸甚為抵觸,卻嚴守著婚前嬤嬤們的指導,順從著他,忍耐心中的惡心著任他施為而絲毫不反抗,卻沒想到會出現如此變故。他莫須有的指責,那般的嚴重,自己怎麼能夠接受?這不僅僅是要毀了這段婚姻,更是要毀了自己啊!胡家安,他為何要如此?
“哈……不是?”呲笑一聲,他一把將她推開,雙指撚起平鋪在床上純白色的絲質貞帕,在她麵前不停的甩動著,“看看,看看,方才該做的,我們可都全做了,可這上麵,一滴血都沒有,一滴都沒有!你還敢否認,還能否認嗎?賤婦!”語畢,將貞帕摔在女子麵上,起身撩開床帳下了床,撿起方才因為迫不及待便直接扔在地上的衣服,胡亂的往身上套。
“不,不……”餘錦繡死死的抓住貞帕,搖著頭。方才做過些什麼,她自然知道,做了這事之後,貞帕上會留下自己貞潔的證據,這她自然也明白。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做了,卻沒有……隔著帷帳望著新婚丈夫將要離去的身影,她終於反應了過來,忙掀開床幃撲上去,摟住他抬起的腿,顫聲祈求道:“不會的,我不是失貞女,這裏麵一定有什麼誤會。夫君……你相信我!”
“住口。”男人回過頭,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腳踹開她,恨聲道:“你是不是,難道我還不知道嗎?誤會,你莫不是覺得我在冤枉你?”他說的理直氣壯,可目光卻不若方才一般,竟是帶著一股心虛,然而臉色變了變,卻又陰霾的瞪了過去。
錦繡跌倒在地,光裸的背靠在床邊上,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來。嘴角牽起一絲苦笑,該感謝他並未用盡全力嗎?眼見著他如此,她再傻也猜出來這裏麵有問題了,自己明明就是個恪守規矩禮儀的女子,從未單獨在府外過夜,更是不曾與任何男子有過親密的接觸,就算是父兄祖父,在及笄之後也不若幼時親近了,怎麼會失貞,怎麼可能會失貞。
可他是自己的新婚夫君,是自己這一生的依靠,倆人訂婚三年,雖然未曾謀麵,可年年節慶都會收到他贈送的禮物,顯然他也是對這段婚姻有著期待的,他怎麼會用如此惡毒的罪名來冤枉自己呢?
這個時候,錦繡腦海中閃過一個白衣似雪卻麵帶幽怨的身影,方才眾多夫人小姐蜂擁而來鬧洞房,她就立在自己曾經的同窗夫君胡家安的同胞親妹胡家佳的身旁,一身素裳,不施粉黛,耳朵上隻帶了一副小小的銀耳釘,未婚少女才會梳妝的雙平髻上,也隻斜斜的插著一對銀簪,在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顯得喜氣盈盈的少女中間,可謂是鶴立雞群一般。在別人的婚禮上打扮的如此素淨晦氣也倒罷了,可她一雙水光晶瑩的眸子,卻是始終不離的跟隨在新郎的身上,好在當時新郎胡家安的目光絲毫未曾掃向她,便叫本就有些羞澀的錦繡在夫人小姐們的調笑下,更是羞窘得忘記了這個人。而此時,錦繡才恍然發覺,當時胡家安雖未看她,可大家退去的時候,他卻一刻也沒有停留的跟了出去,莫不是……?
“你莫不是根本就不願娶我?”強咽下抑製不住又冒上來的滿口鮮血,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問道。
他雖沒有言語承認,轉過身去就往外走去,這已經是用行動回答了她。
院子裏已經響起來雜亂的腳步聲,方才的爭吵和他踢打她的聲音,很明顯已經引起了屋外守候的人的注意。
她盯著他背影的眼裏滿含恨意,語氣裏自然也帶出來三分:“胡家安,你既不願娶我,為何當初卻要上我餘家提親?今日又要上門迎親?如今卻如此毀我?為什麼?”
胡家安頓住身,卻沒有回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見他說:“我是不願娶你,可父母之命難為,況且你本就是失貞之女,卻言道是我毀你,真是好不要臉,不愧是餘家出來的啊!果然是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