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太後,新任禁軍統領賽鷹前來覲見!”此刻董公公的聲音聽上去卻已不似先前那般尖細陰沉。
“太後傳禁軍統領賽鷹入閣覲見”一個估計是宮女的清脆女聲在閣內傳出。
董公公回頭瞟了我一眼,尖聲道,“賽統領這便進去吧,太後等急了咱可吃罪不起!”說著抬腿便頭裏先自進了閣去,那倆守門的太監忙不迭的點頭哈腰打起厚厚的絲棉鍛門簾好讓董公公進去。
我方待跟著進去,卻被其中一個守門太監伸手攔住,隻見那太監斜著眼睛看著我怪聲怪氣的道:“賽統領如何不知道宮裏規矩?”
我一愣,心道,賽鷹我才第一天進宮,我哪知道宮裏都有什麼規矩呀,而且這太監好生可惡,居然斜著眼睛看人,一副渾不把我這俸祿比二千石的五官中郎將、新任禁軍統領放在眼裏的樣子,叫人看著心裏就有氣!
我心中惱怒卻未及發作,隻是目光銳利的狠狠盯著那太監,刹那間我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幾乎穿透一切、燃燒一切、溶化一切,那太監可能沒有料到我竟爆發出如此凶惡霸道的眼神,一時間竟嚇的退後了半步,結結巴巴道:
“宮中……宮中……規矩,任何人覲見時均……均不得攜帶兵刃!”
我啞然失笑,暗想自己剛才滿腦子都是劉蓉的倩影魂不守舍,竟然忘了在宮中覲見太後不得攜帶兵刃的規矩,心中雖這麼想,臉上我卻仍麵沉似水,狠狠的瞪了那太監一眼,一抬手從腰間把委奴寶刀連鞘拔出,重重的拍在那太監伸出的手中,手上卻故意使了三分勁……
那太監似是沒料到委奴居然會那樣沉重,更沒料到我的手勁如此之大,伸出的那一隻手壓根就接不住,連忙伸出另一隻手同時抓住寶刀才沒讓委奴砸在他的腳麵之上,一時間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我心中暗笑,鼻子裏卻仍故作聲勢的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那幾個守門的太監,自顧自上前撩起簾子抬腳便跨進了暖閣的門檻……
沒想到太後的暖閣……竟是如此之暖,暖的不可思議!
先前剛從冰冷的庭院進入嘉德大殿時因光顧著找尋劉蓉的倩影,心無旁騖之下一時尚不覺得早春的寒夜中室外室內那明顯的溫差,這回進得太後暖閣來,被暖閣中撲麵而來的騰騰熱氣撲麵一衝,眼前頓似浮起了一層薄霧,一時間眼淚鼻涕竟不由自主的似要湧出,我忙不迭的用手狠狠的揉了揉鼻子,同時眼睛趕緊眨巴眨巴了幾下,這才勉強使自己躲過了涕淚俱下的窘態。
但即是如此,我進門後即揉鼻子眨巴眼眼睛的古怪樣子還是讓暖閣門後的幾個青衣少女掩嘴偷笑,但見其中一個麵目嬌好的青衣少女微紅著臉道:“統領大人這邊請”說著便在前領路,我臉上頗不自在,忙舉步跟上……
又過了兩重門簾和門檻,終於來到了暖閣的正廳,一路走我不由暗忖,這哪是什麼暖閣呀,溫暖如春富麗堂皇金壁輝煌門戶重重疊疊,壓根又是一個宮殿嘛。
進了暖閣,來到正廳,卻沒有見到太後,一點不錯,居然沒有見到太後……
太後就在暖閣中間靠北的禦榻之上端坐,董福董公公就侍立榻前,我卻沒有見到太後……
沒見到太後,其實是沒見到太後的長相模樣,看不清太後的臉,隻因太後禦榻前那一幅密密垂下的珠簾……
太後端坐其後,我卻無緣得見……我倒!
“禁軍統領賽鷹奉旨覲見,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見那引路的青衣少女悄悄給我使了個眼色,我連忙上前一步跪下,低頭躬身行禮道。
“賽卿平身……賜座……賜食”沒想到太後的聲音聽上去這麼輕鬆,這麼柔和,這麼親切,我暗籲了一口氣,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早先董福和守門太監處惹來的不快頓時淡了不少。
太後那輕鬆親切的語調,使我的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頓時覺得饑腸轆轆,這才想起自己從早餐後直到到現在,竟已整整一天水米未沾牙,此刻腹中早已咕嚕路直響。
此刻太後見麵就賜座賜食,當時我就不由心頭一熱,忙躬身行禮謝道:“謝太後!”說著便站起身來,隻見那青衣少女在旁做手勢示意,我這才發現暖閣的西廂早已擺放整齊了案幾、座墊,案上亦已熱氣騰騰擺滿了幾樣精致的小菜和一缽濃香的梁肉湯,一大碗紫色幹米飯,我顧不得再向太後行那勞什子的禮,腳下已忙不迭的直奔案幾上的精美飯菜而去……
入席後我顧不及那些青衣宮女們驚訝的目光,亦顧不上董福董公公那不屑的目光,風卷殘雲狼吞虎咽,一會兒就將案幾上的食物橫掃一空……
是的,這一天對十六歲的我而言實在是太累了,進宮麵聖,長樂殿正麵對峙趙忠的殺氣,永樂宮又和公主匪夷所思的巨箭激鬥兩場,這一天從下午開始整個人的身體和精神均處於緊張和疲勞之中,加上又餓了一整天,所以此時在太後那輕鬆親切的語調下我似乎身不由己的解除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戒備和武裝……
“謝太後賜座賜食,賽鷹……呃……吃飽了,請太後示下”把案幾上的飯食一掃而空,我這才想起什麼似的向太後道謝,說到一半卻猛不丁打了一個飽嗝,老臉不由一紅,心想第一次覲見太後,自己的吃相竟如此猴急難看,希望不要給太後留下太過粗俗的印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