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緩緩流到王荼的眼眶裏,他開始看不清東西,抬手想抹一把,又怕把王執給他買的新衣弄髒,就趴到河邊洗了起來。
洗了幾把臉,王荼指著泡在水裏的瓜果,對著幾個頑童說道:“水不冷,可以下去撿的。再不撿,它們就要漂走了。”
頑童們看見水流緩緩波動,送著瓜果的確在漂走,心中就有些舍不得,這些東西不是隨隨便便能吃到的。最廉價的貪婪開始燃燒,幾個頑童試了試水溫,還不算太冷,就開始紛紛下了水。
住在河邊的百姓,沒幾個是不會水的,他們的孩子也是一樣,天生的本領。
四個小孩子就像泥鰍,水中幾個鬧騰了便抓住了瓜果,然後喜笑顏開的往岸邊遊來,手裏死死攥著吃食。
但他們轉過身子往回遊時,看見岸上的王荼有了變化,他端坐在地上,腳下堆著許多石籽。
王荼開始用力的朝他們扔起來石籽,幾個頑童被砸了幾下後,突然醒悟,他們中了王荼的計劃。
這不能算陰謀,這是擺在太陽底下的圈套,除了小孩子以外,不再會有人上鉤。
四個頑童在水裏被砸得哭爹喊娘,用手遮擋石籽就不能遊動,遊幾下就要挨打,而且捏著瓜果是遊不快的。
被砸了幾分鍾後,頑童不得不舍棄瓜果,開始奮力往岸邊遊,他們體力開始不支,有一種叫做危險的感覺襲擊著幾顆脆弱的心靈。
王荼此時也不扔石籽了,往前幾步,站在了岸邊,看著四個頑童賣力的往自己跟前遊。
“撲通!”
第一個想上岸的小孩子被王荼死命一腳踹進了水裏,冒了幾個泡,然後沉了下去,很久才又再次浮起來。
一腳一個,每一腳都用盡全力,四個頑童反複在河裏折騰,沒一個能上來的。
王荼冷靜的臉開始有了笑意,望著在水裏瑟瑟發抖小臉烏青的幾個小孩子,他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什麼東西,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開始在心裏膨脹……
多年之後,王荼回憶起這一幕,他理解為,那是他第一對人用刑,雖然手法並不精湛,視覺上的美感並不強烈,但那卻是他步上刑手之路的啟端。
第二天,王執帶著王荼趕赴京城,王執隻背著一個大箱子,走起路來,裏麵叮當作響。
兩人是在悲戚哀慘的女人嚎啕聲中離開封城的。街上灑滿了紙錢,幾家女人哭得死去活來,他們的兒子淹死在了河裏。
聽者傷心,聞者流淚的哀嚎,並沒有讓王執和王荼有所停頓,他們隻覺得吵鬧。
…………
王荼跟著王執走出了城門口子的那道溝,過了這兒就劃出了界限,出了封城。
穿著黑褂子的王執總是有著遠超他這般年紀的滄桑,也許不能說這是滄桑,是淡泊。看淡名利不可敬,看淡生死才算卓。
幾十斤的刑具很重,壓得王執肩膀開始疼痛。往常他不曾痛過,他那牛皮般堅韌的皮膚,可以毫不費力撐起幾十斤的刑具,是今日才開始起了痛。
“老夥計,再等等,蛇兒見了紅,我就把你交給他。”
王執拍了拍身後的箱子,似乎要安撫這些躁動的老朋友,他很清楚,厚實的箱子鎖不住它們了。
王荼是第一次走出封城,對於街上淩亂的熱鬧很開心,漫天飛舞的紙錢就像蝴蝶,洋洋灑灑從孫家院子裏飛出來,掛在樹上作片樹葉,落在河裏當條魚兒。過年時候才能聽到的鞭炮聲也很放肆,劈裏啪啦綻放著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