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計”大多言情事。如何在“美人”麵前顯得鎮定自若,可以看一下胡雪岩的“過關”本領。在商言商,胡雪岩辦事可謂是拿得起,放得下,能拿則拿,當舍則舍,過程當中固然頗為躊躇遲疑,但終究還是咬得住牙,狠得下心。這是一種“過美人”關的功夫!也難怪胡雪岩得了氣候,能為人所不能為。別的不說,光是把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送給手下的夥計為妻,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胡雪岩小的時候,他的祖父因嗜好大煙,家中良田、祖屋幾乎變賣一空,隻好多次遷居,最後在祠堂旁邊族人公房中安身,成為全族笑柄。胡雪岩的父母終日為三餐奔忙,無暇管束胡雪岩。剛學會走路的胡雪岩搖晃著瘦小的身子,經常到鄰居孫家,同孫家的小女兒一道玩耍。隨著歲月的流逝,胡雪岩慢慢知道孫家是個賣葫蘆糖的人家,他家總有吃不完的葫蘆糖。還知道孫家小女兒孫幺妹,比自己還小幾個月。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貧窮人家的子女生來就是好朋友。胡雪岩和孫幺妹終日形影不離,白天一起拾柴火、過家家,夜晚並膝聽講故事、數星星。有一次胡雪岩通宵未歸,家人四出尋找,到了天明,竟發現他和孫幺妹鑽到稻草堆裏睡得正香。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胡雪岩對此有最深刻的體味。
可惜好景不長,十歲剛出頭,胡雪岩被叔父帶到杭州學藝,從此與孫幺妹天各一方,音訊杳然。
十年後,胡雪岩成為富甲一方的錢莊老板,有一天,他和眾朋友在一叫“杏花村”的酒店吃酒,見到一個叫黃姑的女子在酒店裏唱曲,一招一式,莫不隱含著孫幺妹的影子。他憶起自己砍柴受傷,孫幺妹撮起嘴巴替他吹拂傷口;在燃起的火堆邊,兩人燒山芋,互相推讓;惡犬撲來,自己挺身而出護衛孫幺妹。往事不堪回首,捐了候補道台的胡雪岩想起這些往事便有種種自卑,覺得尷尬。但混跡官商,識透人情世故,反而倍覺童心寶貴。
於是,胡雪岩有一種衝動,要設法同黃姑私下裏見一麵。
大家聽罷曲子,紛紛賞了黃姑,準備離去。胡雪岩付了賬,偕大家向城裏走去。才走了裏許,胡雪岩借口褡褳丟在了酒店裏,帶著小廝告辭而返。
黃姑尚未離店,見胡雪岩返回,甚感詫異,胡雪岩顫聲道:“孫幺妹,還記得我們在山洞裏燒芋頭嗎?”
黃姑愣住了,兒時的歡樂齊湧腦際,她驀然醒悟:“你是,胡雪岩!”他鄉遇故交,黃姑淚水漣漣,泣不成聲,向胡雪岩哭訴自己的遭遇。孫幺妹十歲時,一場時疫襲來,父母均病亡,孫幺妹被一黃姓人家收養,改姓黃。黃家係江湖藝人,四處賣藝為生。黃姑學唱旦角,逐漸有了名氣,在安慶班做了台柱子。
黃姑帶胡雪岩去後院看養父,養父枯槁如柴,臥床不起。胡雪岩忙掏出十兩銀子,吩咐店主去請大夫診治。一連幾日,胡雪岩都在奔忙,他為黃姑父女賃下一處院宅,叫了老媽子、小廝伺候。又和杭州城的戲班“三元班”老板談妥,讓黃姑補一個角兒。做完這些,胡雪岩才鬆了一口氣,有一種償還了感情債的輕鬆。他向來極重鄉鄰關係,凡有家鄉來的故人,不論高低貴賤,一律殷勤款待,待如上賓,致送饋贈。對黃姑,不單是鄉親,還多了一份說不清的眷戀。
黃姑受到胡雪岩的照顧,生活安定,憂鬱一掃而空,平添幾分顏色。每次胡雪岩光臨,黃姑精心妝扮,光彩照人。漸漸地,胡雪岩到黃家的次數越來越多,不單是鄉親情分,也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味。胡雪岩本是好色之徒,尋花老手,黃姑正當妙齡,尚未出閣,對胡雪岩有心巴結,百般趨奉,兩人日久生情,便有愛慕之意。因青梅竹馬,胡雪岩不願輕率從事,把黃姑當成煙花女子玩弄,他希望保持兒時的純潔感情,然後明媒正娶、順理成章結成夫妻,無愧於對方。在生意場上久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胡雪岩特別希望得到真情實意,安慰疲勞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