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 初見(1 / 1)

悠悠生死經別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如果我從來沒有遇見你,我的心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

萬賴俱靜,焉地,“吱呀”一聲,打破了寧靜。一雙纖扡素手推開了紙窗,修長的指甲幾近透明。屋裏的人兒呼出一口氣,歎道:“這一場大雪不知何時才能停止……輕輕地,又將窗戶關上。半晌,屋裏飄出幾縷淡雅的幽香,一陣悠揚的蕭聲在空氣中漸漸暈染開來。窗外樹上幾隻小雀撲騰著翅膀,偶爾“吱吱”地叫上兩聲,似乎也被這蕭聲吸引了。

他踉蹌地走著,一身黑衣早已汙濁不堪,仔細瞧的話,還可以發現衣袂出有些許燒焦的痕跡。“呯!”一聲,他的拳頭狠狠砸在牆上,一朵鮮豔的紅花在手邊盛開。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指如青蔥,膚如凝脂,較之女子似乎更加柔若無骨,可是如今這雙手部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痕。隻有他知道自己用這雙手埋葬了十三個親人的屍體,他用手挖出了一個有一個坑,流血血了,他不在乎,十指連心的撕痛在一遍有一遍的提醒著他在心中刻下這痛入骨髓的仇恨。

現在,他的體力正在透支,他利用身體的疼痛刺激著模糊的意識。他知道不能停,隻有繼續往前走,走得越遠,離危險就越遠。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狼狽的的走著……“啊”他喘著粗氣,靠在了牆邊,肩頭的厚厚的白雪似乎壓垮了他的身軀,薄唇扯開一抹無力的笑:“莫非真是天要亡我?難道我竟要死在這裏!”緩緩地閉上眼,意識漸漸模糊起來……突然,幾縷蕭聲飄過耳邊,仿佛一雙溫柔的手輕輕的安撫著他狂燥的心,“暖暖的。”他喃喃自語。良久,他撐起身,順著蕭聲踉蹌走去。

她默默地吹著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慢慢地,眼中升騰起微薄的霧氣,凝聚在眼角。焉地,她微抬螓首,細眉皺了起來:“怎麼回事?”她放下竹蕭,閉著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錯!空氣裏有一股幾不可聞的血腥味。確定自己沒有弄錯之後,她批上一件外衣,拿起門後的傘,理清稍亂的思緒,推開了門。

“好冷!”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門外的雪已經積壓至腳上,漫天飛舞著晶瑩的雪片,看著眼前略顯刺目的銀妝素裹的景色,她細眉微皺,對著手哈了一口氣,搓了搓雙手,撐開傘,一腳深一腳淺地向院中走去。

為什麼?怎麼蕭聲停了?他的心中竟掠過一絲不安,隨即勾起薄唇,諷刺的一笑:“看來,老天連這一點安慰都不肯給我了。”他繼續向前走著,渙散的眼睛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頭,雙腳一錯就跌倒在地。現在,就算是一個小孩子也能輕而易舉地殺了我吧?他不禁自嘲,看著著流血的雙手,腦海裏現出他拚命想忘卻無法忘懷的一幕幕:懸掛在房梁上微微晃動的屍體,不甘的眼睛駭人的突出來,在刀光劍影中哀嚎著倒下的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尿濕褲檔,血,到處都是血!撕心裂肺的哀叫、濃稠的血腥味、刺鼻的尿騷不斷的衝擊著他的神經……

院門被推開,她慢慢走出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偶爾掠過的風使樹枝上的積雪簌簌的掉下來。被血腥味吸引的她往右邊看去,不遠處,一個黑色的東西,不,確切的說似乎是一個人正躺在雪地裏。她微微一驚,隨即毫不猶豫地邁步向他走去。

感覺到雪地被踩踏時發出的輕微聲響,他費力的睜開眼,模糊的思維漸漸清晰,好象是個人在向他這裏走來。瞬間,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雙手緊握,周身散發出淡淡的殺氣,如果是追殺自己的人這種情況下也唯有硬拚了。他心想。腳步聲停下,一雙白色的繡鞋停在他的身邊。繡鞋?他心中掠過一絲詫異,來人是個女子?他微抬眼皮,對上她的眼眸,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睛,仿佛一汪深潭晶瑩剔透,不含一絲雜質。隻一眼,他的肌肉就漸漸放鬆,殺氣也消失無影。擁有這樣的眼睛的人是不會殺我的。他閉上眼,再沒了戒備。

她靜靜地看著落魄的他,看著他眼中的戒備和陰狠一點點散去,她蹲下身,抬起素手拂去他肩頭的落雪,輕輕的撥開他額前的亂發。冰涼的指腹劃過他的前額,感受到她指間的溫柔,他抬起眼簾就看見了這個白色的女人,白如雪、靜如岩,飄逸如風,美如幽靈。

她用一種很冷淡又很擔心的表情看著他,半天,柔聲道:“我想你一定走了很遠的路,現在應該是又累又冷,”她掃了一眼他單薄的衣衫:“不介意的話,這裏正好有一個你可以休息的地方,而且你的手也要上藥包紮了。”他定定的看著她,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子不會加害於他,那一句“有一個你可以休息的地方”奇跡般地放鬆了他的神經。人影開始搖晃,他的意識漸漸模糊,隻記得遠遠的似乎有人問她:“對了,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