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斯早已經耐不住渴了,但還是搖了搖頭,“這水不能喝。”
“安吉,這是敵人故意墜下的,肯定有毒。”允兒低下頭,拍了拍安吉的肩膀,“定是要我們饑渴難耐然後喝了這下了毒的水,到時候他們如同甕中捉鱉,哼!實在把人給小瞧了!”
安吉恍然大悟,皺著眉頭,“真是可惡!我。。。我這就把它倒掉!”
“慢著!”雲裳製住安吉,“留著以備不時之需,若明天再沒有水源,恐怕。。。”
“恩公放心,明日一定能到樓蘭城,到時候你們會見到美麗的孔雀河,那河水清涼甘甜。。。”安吉打斷雲裳的話,似乎很有信心明日能回到樓蘭,他說到孔雀河時兩眼放光。
“寧可中毒也不能渴死,還是先把這水囊留著吧!”雲裳接過水囊嗅了嗅,又倒了一點點在手心上,“無色無味,就算有毒多半也隻是迷藥,這些人若想要我們性命又何必送來水囊,既然不想我們死,恐怕是要活捉。”雲裳越說越不安,“多半是修羅鬼的人。”
“是啊!要不是因為允兒也在,他們怎肯送水過來。”少寒道,“不過,修羅鬼肯定還沒有出關,這些嘍囉武功肯定不怎麼樣,一時間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安吉被他們說得摸不著頭腦,隻好縮到沐斯身旁,低聲問道:“恩公,好些了嗎?明日回了樓蘭城,我一定先送你去看大夫。”
沐斯閉著眼,搖了搖頭,“無妨。”
安吉聽得出沐斯沙啞的聲音,知道她已經嚴重脫水,心裏好是難過,“恩公,明日一定,一定能回樓蘭,你一定要撐住。”
破曉前夕,沐斯又睜開了眼睛,那琥珀色的雙瞳布滿了血絲,她孱弱的臉龐從蠟黃變作蒼白,要忍受這樣幹澀的折磨本來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少寒、允兒和雲裳靠內功可以勉強支撐,安吉在沙漠中長大也可以忍受,但沐斯自身體質上就差他們一大截,就算運功調息也隻會讓內力消耗更快,就像一個惡性循環,她已經力乏,虛脫得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沐斯暗自埋怨自己千般算計還是將自己置於如此險境,她從腰間摸出那支銀笛,輕輕擰了擰尾部的機關,從銀笛中掉出了一支更小的銀質口笛,在夜間,這口笛發出幽幽的銀光,就像沙漠中一道鬼火。沐斯看到這根口笛,麻木的臉上竟然閃出一絲孩子般的笑容,她掙紮著站起來,回頭看著不知是醒是睡的同伴,她淡淡地對守夜的安吉道:“我去去就回。”
安吉會意地點點頭,夜起的原因本來也不必多問,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跟在後頭,隻好囑咐了一句:“恩公小心些。”
沐斯披上一層外衣,看似凍得瑟瑟發抖,蹣跚著走遠了,望著她的背影,安吉突然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背,整個人抽動起來,眼淚不停地流著,他背過身子,害怕躺著的三人看到他這幅摸樣,嘴裏不斷地默念著什麼。
沐斯回來的時候,臉色已經好看許多,但她依舊愁眉不展,艱難地走了回來,沒人注意到她,允兒正靠著少寒的肩頭看著日出,雲裳正用手帕抹掉臉上的黃沙,這沙漠中的美景讓他們沉醉不已,已經忘記了自身的痛苦。
“沒想到這地獄一般的沙漠也有這樣的美景。”允兒讚歎,眼角竟有些濕潤。
“你們看!”她突然看到了什麼,站了起來,“有人!”她指著一個方向。眾人看了過去,竟是駝隊!有數十隻駱駝的商隊,有些人騎在駱駝身上,有些人赤腳走著,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們確實是在往樓蘭的方向走去。
“喂!”允兒扯著喉嚨大叫,聲音嘶啞得她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來。
“別叫了。”沐斯歎了口氣,“這是海市蜃樓。”
“海市。。。蜃樓?”少寒覺得這個詞十分熟悉,似乎兒時聽皇甫賓說起過。
“沙漠中的景象不可信。”沐斯道:“將才我回來的時候也看到了駝隊,仔細看的話就知道他們並不是真實存在,這裏是塔克拉瑪幹沙漠的腹地,海市蜃樓很是平常。”
“蜃氣樓台之說,出天官書,其來遠矣。或以蜃為大蛤,月令所謂雉入大海為蜃是也。或以為蛇所化。海中此物固多有之。然海濱之地,未嚐見有樓台之狀。惟登州海市,世傳道之,疑以為蜃氣所致。蘇長公海市詩序謂其嚐出於春夏,歲晚不複見,公禱於海神之廟,明日見焉。是又以為可禱,則非蜃氣矣。”雲裳自言自語:“我隻聽人說過沿海一帶會有這樣的奇觀,沒想到沙漠中也會出現。”
允兒泄氣地說:“我還以為能跟他們買些水,看來隻是一場空。”
少寒拍了拍她的肩,“忍一忍吧,今天就能到樓蘭了。”
安吉見沐斯似乎已經不再虛弱,將才還說了那麼多話,好奇地問:“恩公,你怎麼去那麼久,我一直擔心著都不敢眨眼,你身子好些了嗎?”
沐斯回頭看著安吉,一雙眼睛似乎像刀子一樣剜在安吉的心上,她有氣無力地說:“說來慚愧,身子太虛走幾步便力乏,便就地運功調息,也是運氣,碰到這東西,為解口澀之苦,隻好殺生了。”說完她從袖子裏抽出一條軟綿綿的東西,眾人定睛一看,卻是一條蛇!
“恩公自有天佑,蛇血是涼性的,在沙漠中可是好東西,這條是蝮蛇,這些家夥異常狡猾,很不容易抓到,能給恩公抓到定是天意,是它的福氣啊!”安吉看著那條已經幹癟的蝮蛇,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雲裳歎了一口氣,心裏暗想,人就是如此可怕,昨日還是伴侶的馬兒,為飲其血說殺便殺,還有一堆說辭,好端端一條蛇,被人吸幹了血,倒像是它的造化似的。她想到胸口的冰魄神針,暗自決定,若真有變故,自己寧肯喝那些有毒的水也不沾血腥,更何況,那水也不一定真有毒。
沐斯不再理會安吉,轉身對少寒說,“我們盡早啟程吧!我這身子就是如此,若不是逼急了,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
允兒看到沐斯嘴上並沒有血,也聞不到血腥味兒,知道她肯定也不願意做這樣的事,畢竟是女子,就算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會喜歡真的茹毛飲血。“走吧!走吧!到了樓蘭城就好了!”
安吉拍了拍馬兒,好在它們休息了一夜恢複了些精神,眾人打起精神禦馬出發,中途未免虛脫,又勉強吃了些蕎麥饅頭,這下可就更口渴了,可是事與願違,眼看天色又暗下來了,眾人還是在茫茫黃沙中,看不到盡頭。
“還有多遠啊!”允兒已經發不出聲音,靠著少寒喃喃自語。
“不好!”最前麵的雲裳忍不住大叫一聲,她從未如此失態過,少寒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急忙催馬前去。
“你們看!”雲裳跳下馬,指著不遠處,眾人揉了揉疼痛幹澀的眼睛迎著強烈的日光努力地看著,那。。。那竟是那輛被他們棄掉的馬車!
“不會吧!”少寒大驚失色,但馬車旁那一地被劃破的水囊馬上擊碎了他們僥幸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