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鬆口氣。
“可是這件事明顯影響到蘇周遺產繼承權。”
蘇西又抬起了頭。
“現在,蘇富來的財產,改由你與蘇近繼承。”
蘇西木著一張臉,作不了聲。
朱立生說完了,走到一座龐大的地球儀前麵,輕輕轉動它。
這分明也是一具古董,南美洲的形狀統統不對,可是那時的人照樣生活,~點遺憾也無。
朱立生說:“蘇西,你並無喜悅的神色,反而叫我高興,正如啟東所說,你天真爛漫,活潑可愛,毫無機心。”
啟東真的那樣形容她?蘇西心頭一陣溫暖。
她的四肢仿佛又可以活動了。
她抬起頭,這時才看到書房天花板一角懸著一隻
月球儀,與地板上的地球儀恰巧成為一對,此外,書房
沒有其他裝飾品,多麼新鮮奇突。
朱立生籲出一口氣,"你極小之時,有次見過我,還
記得嗎。”
蘇西靜靜地搖頭。
她記性絕佳,過目不忘,記憶可以追溯到幼兒期
去,可是,她不記得曾經見過這個英俊的人。
忽然她問:“你可有送我禮物?”
“一套西遊記人物娃娃。”
蘇西咧開嘴笑,"那是你?”
朱立生如獲至寶,"你終於想起來了。”
“我現在還保存著那套泥娃娃,不過,孫悟空原來的金箍棒已經失去,豬八戒崩了一隻耳朵。”
“這樣說來,你喜歡那套玩具?”
“是我至愛。”
朱立生感到非常安慰。
蘇西問:“之後為什麼不再見到你?”
“我們搬到倫敦去住了好幾年。”
“沒有回來過?”
“實不相瞞,那時我與令尊有點意見分歧。”
“多謝你贈我玩具。”
“不客氣。”
朱立主看著背光而坐的蘇西。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那小小女孩與他的女兒大不相同,她穿著套唐裝衫褲,天然吞發垂在肩上,臉容秀美,像個小大人,因此他沒有伸手去拍她,怕唐突。
今日她五官沒有多大改變,身量比他想象中要高許多,穿平跟鞋都幾乎到他耳尖,晶瑩大眼睛裏似有千言萬語。
他別轉麵孔。
接著,輕輕咳嗽一聲,"啟東下周回來。”
蘇西笑,"他喜歡四處流浪。”
“自幼把他帶著遍世界走,他也習慣了。”
這可是他兒子的女友?
“你們發展如何?……
蘇西小心翼翼回答:“我們是很談得來的朋友。”
正在這個時候,秘書敲門進來通報,"雷律師來了,”
雷家振跟著進來。
蘇西連忙站起,"我先走一步。”
“不,"雷家振說:“你不必避開。”
她臉色不大好,朱立生斟杯酒給她。
半響她抬起頭來,"蘇周乘家人不覺服藥,已經送到醫院裏。”
蘇西聽見,啊地一聲,都是這張遺囑害事。
雷家漢歎口氣,"救是救回來了,情緒十分激動,需接受精神治療。”
蘇西真沒想到她會那樣不快樂。
忽感唇亡齒寒,物傷其類,不禁垂下淚來。
雷律師再斟一杯酒,"蘇進已經到三藩市去避鋒頭,聽說,李女士打算把蘇周也送出去。”
朱立生訝異:“這正是她最需要親人的時候。”
雷律師放下酒杯,"對一些人來說,孩子聽後便是子女,孩子一出紕漏便不是子女。”
雷家振轉過頭來說:“蘇西,你的財產又增加了。”
蘇西清晰他說:“我不要那筆錢。”
雷律師苦笑,"這個傻孩子。”
“她在哪家醫院廣
“聖心醫院。”
蘇西說:“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一步。”
“蘇西……”
她已經離開朱立生辦公室。
立刻叫一部車趕到醫院去。
走過附近花檔,心情比較平和,挑了一小束紫色毋忘我。
蘇周獨自躺在病床上,已經醒來,看到蘇西,淚如泉湧。
蘇西握著她的手。
房內隻有一名看護陪伴,說不出淒清。
蘇周嘴唇蠕動,蘇西探耳過去。
隻聽得蘇周沙啞微弱的聲音說:“……她叫我去追趙必華,我沒成功。”
蘇西發呆、這趙君大概是某公子哥兒,而蘇周口中的"她"一定是她慈母。
“又安排我與劉法平成為一對,人家根本不喜歡我,人家去侍候香江小姐顧子嫣。”
蘇周說到這裏痛哭失聲,渾身痙孿,看護連忙趕過來替她注射。
“這位小姐,病人需要休息,你改天再來吧。”
蘇西跑到休息室,獨自掩臉流淚。
她同蘇周根本沒有感情,但是衷心同情她的遭遇。
蘇西在醫院逗留了兩個小時,始終沒看見有人來探視蘇周。
蘇西與公司聯絡。
“我想銷假回來上班。”
她的上司老陸奇道:“咦,有福不享,認真難得。”
“享福也得訓練有素才行,像我們,就是不慣,天天在家閑著似隻無主孤魂。”
“歡迎你回來做牛做馬。”
蘇西歡呼一聲。
“記住,億萬女富豪,老規矩,不準遲到,不得早退。”
做回自己最舒服。
她與蘇周不同,她有工作,每朝知道該往何處去,到了辦公室,又非得把工夫趕出來,人叱喝她,她難為人,一天很快過去。
蘇周就不行,她每日被專製虛榮的老母逼著去找對象,失敗了還得聽冷言冷語,日久心理變態。
蘇西不寒而栗。
第二滅一早,她到醫院去看蘇周。
病人昏昏人睡,她過去握住她的手。
看護輕輕說:“她今午出院。”
“可以嗎?"十分意外,又不放心。
“她母親的主張。”
“病人早已過二十一歲。”
看護說:“她沒有反對。”
有,自暴自棄也是一種很厲害的抗議。
看護說:“你是她的好朋友吧,隻有你來看她。”
蘇西不語。
片刻蘇周醒了,看到蘇西,虛弱地微笑。
蘇西說:“站起來,與生活對抗。”
她不出聲,露出感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