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來,崔朔也覺得這舞不錯嗎?
顧雲羨想起上一世的總總,恍然發覺他從一開始就同那些頑固迂腐的士大夫不一樣。他推陳革新,對待任何新鮮奇怪的事物都充滿包容,並且能夠迅速接受。因為這個,他才能成為姬洵的摯友,也才能領導著新政黨肅清朝綱、穩定江山。
她白白被他愛慕了一世,其實根本不了解他。
想到愛慕,顧雲羨眼睫輕顫。不對,崔朔此刻對她的態度委實奇怪。按照他曾經的說法,他在她進宮之前就想求娶她,如今她既然已許配給太子,他應該頹唐失意才對。就算他演技再好,也不可能裝得這麼像。
他麵對她的態度,不應該這般平和。
就好像……兩個人根本不曾見過……
“朔最近正在研習祁川的琴曲,此刻倒是來了靈感,想為小姐的舞做一支曲子。”崔朔含笑道,“小姐若不嫌棄,改日朔便將曲譜送到府上。”
“不……不用了!”顧雲羨連忙拒絕。開玩笑,這是她跳給姬洵的舞,回頭要是被他知道用的是崔朔譜的曲子,不得生吞了她啊!
崔朔眼眸微微睜大,恍然大悟般,“是了是了,自然是不能的。”
兩個未婚男女私下傳遞曲譜,官方給了個學名,叫做“私相授受”。他若真這麼做了,隻會敗壞人家小姐的名譽。
崔朔有些抱歉地朝顧雲羨笑笑,“今日真是頻頻失禮,慚愧慚愧。後院之地,朔還是不久留了,這便告退。”
顧雲羨眼見他就要離開,終是沒忍住喚了一聲,“六郎……。”
崔朔駐足,目光疑惑地看著她。
顧雲羨慢慢道:“你若真做了曲子,可以和三堂兄探討。他近來也十分喜歡祁川的音律。”
崔朔挑眉,“三堂兄?”
“就是族長的三公子。”
崔朔了然,“原來你是三郎的妹妹。”其實顧三郎最近喜歡祁川音律都是被他帶的,但他還是道了聲謝,“多謝小姐指點,朔明白了。”說罷,他再不拖延,轉身離去。
顧雲羨看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最後的話,證明了顧雲羨的猜測沒有錯。他確實是不知道她是誰。
難道事情發生了偏差?這一世的他,並不曾遇見過她。
今日陽光和煦,顧三郎用過午膳之後就坐在院中的花架下彈琴,他新納的姬妾在花架旁翩然起舞。腰肢彎折,紫衣回旋,端的是婀娜嬌豔。
他正看得興起,卻忽然聽到通傳之聲,他那位即將成為太子妃的堂妹過來了。
揮揮手示意姬妾退下,他轉身托著下巴對跟著侍女進來的顧雲羨道:“小雲娘,怎麼今日得空來看三堂兄了?”
顧雲羨和他關係不錯,是以也沒太客氣,徑直在他對麵坐下,“許久不曾見過堂兄,想來看看您是否安好。”
“好極好極!”顧三郎笑眯眯道,“我還當小雲娘有了夫君,就忘記哥哥了呢!”
顧雲羨聽他提起姬洵,略微有些不自在,別開視線道:“怎麼如今誰見到我都第一個提他?難不成在三堂兄心裏,妹妹倒便隻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了不成?”
顧三郎哈哈一笑,“你這話說的有趣。怎麼,你竟吃起未來夫君的醋了?”
顧雲羨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飲了之後才道:“不可以麼?”
顧三郎“嘖嘖嘖”感歎了半天,方道:“你若要吃醋,以後可不會閑著了。咱們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不說,還生了那樣一副好皮相,甚為招眼。你且去瓏安街上隨便抓個小娘子問問,哪一個不傾慕儲君風儀?”
顧雲羨裝作不經意地說道:“生得好皮相的又不止他一個,妹妹聽說,三堂兄你有個友人,也是風姿出塵、恍如謫仙啊!”
“唔,你也聽說過六郎?”顧三郎摸摸下巴,“他確實是生得好,隻可惜你哥哥我不好男風,不然說不得就與他有點什麼了。”
顧雲羨一口茶嗆在喉嚨裏,扶著石桌咳了好半天。
當天晚上,顧雲羨坐在院中看月亮。如今已接近十五,是以月亮也越來越圓。顧雲羨歪著脖子看了半天,覺得它和自己那麵銅鏡沒多少分別,立刻有些索然無味。
一個人影出現在她視線上方,顧雲羨看到了姬洵烏黑的眼眸,還有他微微上提的唇角。
她撐起身子想坐起來,卻被他按住肩頭,又跌回了墊子上。
“你……你怎麼來了?”她問道,卻見他已握了她一綹長發,放到鼻尖輕嗅。她剛剛洗了頭,烏發未幹,捏在手中像是捏了一塊玉,潤潤的。
“自然是翻牆進來的。”姬洵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直接把話題帶到別處,“好香。你用的蘭花?”
顧雲羨覺得他語氣雖然平淡,眼神卻有些灼熱,謹慎地後退一步,順便抽回了自己的頭發,“恩。”
姬洵知道她在忌諱些什麼,按捺住心頭躁動的情愫,咳嗽了一聲,“剛剛進來時見你在發呆,人來了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雲羨摸著濕潤的頭發,“在想,什麼是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