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充儀薑氏和貴姬朱氏,她們都是麟慶二十六年被納入東宮的,皆無所出。
潛邸出來的諸妃中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便是才人葉氏。她年歲最長,原為太子的侍奉宮人,沈氏過門三月之後被冊為昭訓,太子即位後立為才人,如今早已聖恩稀薄。
永嘉元年大選出來的家人子們如今位分普遍不高,最厲害的當屬令儀尹氏。永嘉二年她誕下皇子,為帝之次子,半年之連晉三次,坐到了正四品的令儀,為六儀之首。
然後便是對顧雲羨恨之入骨的美人薄氏,以及如今身懷有孕的柔華邢氏。
除開這些,剩下的都是些蝦兵蟹將,無足輕重。
哦,自然,自然。她怎麼能把那個人給忘記了。貞婕妤景氏,永嘉二年入的宮,如今已經坐到了從三品的婕妤,還是六宮中唯一一個擁有封號的嬪禦。不過她那個封號,有還不如沒有……
這麼一想,顧雲羨忽然又覺得,如今後宮中人雖不多,卻也不算少,而這些人裏大多數從前都受過她的欺壓,要想找出一個跟她一條心的,委實不易。
不過……
“我又沒打算跟她們爭寵,不用太擔心。”她看著阿瓷淡淡道。
阿瓷蹙眉:“小姐……不打算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顧雲羨苦笑,“你聽說過哪個廢後東山再起成功了的?我如今能夠好好活著、不用在冷宮裏忍受折磨已經是太後賜我的恩典了,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報恩還債。”
阿瓷沉默一會:“小姐雖然這麼想,那些人卻不一定會信。何況陛下如今對小姐這個態度,奴婢恐怕……。”
“我知道,”顧雲羨低聲道,“她們一定會有所動作。不過隻要我小心,應該能夠應付得了。”
她雖這麼說著,神情卻有些不確定。阿瓷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地擔憂。後宮傾軋曆來殘酷得堪比戰場,小姐從前那樣的身份,如今天天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晃還想置身事外,真的可能麼?
雖然前一日睡得晚,但是第二天天還沒亮顧雲羨還是掙紮著起身了。還不待她前往廚下為太後準備早膳,便見一個宮娥跪在她麵前恭敬道:“奴婢參見顧娘子。”將手中的檀木托盤捧得更近一些,“這些是太後娘娘命奴婢交給娘子的經書,煩請娘子將它們抄寫一遍,以供娘娘誦讀。”
顧雲羨微愣。此情此境,讓她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從前,那時候太後身邊的宮人便時常像這樣捧著幾卷佛經跪在她麵前,請她抄寫。
她呆了片刻,回過神來見宮娥還在等著,忙道:“我知道了。請女史轉告太後,說阿雲一定不會辜負她的囑托。”
宮娥將佛經交給阿瓷,笑著朝顧雲羨福了福身子,轉身離去。顧雲羨見她走了也回了屋子,吩咐阿瓷研磨,開始抄經。
然而抄了不過一頁她便從欣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心中疑惑暗生。太後讓她抄經,到底是如她以為的那般對她稍微卸下心防,還是,她隻是不願讓她繼續照顧她的藥食,才想出了這個法子?
辰時三刻,後宮嬪禦開始陸陸續續來長樂宮晨省。說是晨省,其實不過是隔著殿門磕個頭。太後臥病在床時日已久,根本不見後妃,但大家為了表示孝心卻仍要過來,可謂執著。
每天的這個時候一貫安靜的長樂宮都會熱鬧一些,而顧雲羨總是格外注意不要在這個時候出去,免得碰上了故人,鬧得大家都沒意思。
但今日她不出門,故人卻找上門來了。
淑儀沈氏帶著侍女立在門外,含笑看著顧雲羨。她梳著流雲髻,身著藕荷色大羽鬥篷,端的是秀雅高貴,一雙鳳目精光內斂,內裏情緒莫測。顧雲羨愣了愣,慢慢放下紫毫,站了起來。
按規矩,如今她是正二品的淑儀,她是領著采女位分的廢後,該她給她行禮。但顧雲羨那雙腿卻怎麼也跪不下去。
被廢至今一共三個多月,她沒有跪過一個妃嬪。
無論如何,她從前都是這些女人的主母,受過她們的敬茶跪拜,如今讓她再跪回去,實在是做不到。
兩個人相對站了一會兒,正在周圍宮人覺得尷尬的時候,沈淑儀忽然笑著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早聽說姐姐在這裏,一直想來看看,又擔心給姐姐惹麻煩。”
顧雲羨感覺到她溫熱的手心,牽動唇角笑了笑:“沈淑儀客氣了。”
確實是客氣了。沈淑儀比她大兩歲,從前叫她姐姐還能說是因為妻妾尊卑所致,如今卻實在是不合適了。
“姐姐說的什麼話?”沈淑儀仿佛不懂,笑盈盈地看著她。
這人一貫長袖善舞、心思深沉,顧雲羨心中警惕,麵上卻依舊淡淡的:“我如今擔不起淑儀娘娘的這聲‘姐姐’,您喚我顧娘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