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詐騙師的雨與風(1 / 3)

黎明初起,卻還不到日出的時候,天剛有點蒙蒙亮。在深邃微白的天空,此刻卻一片漆黑,烏雲是否蓋住了黑天無人知曉,天地一分白,深邃而壓抑。

分家的漁場,此時不知何時已經大雨傾盆。船隻擠在了一起,隨著海浪誇張地前後劇烈搖晃,吱吱呀呀的巨響卻完全被雨聲風聲所蓋過,燈塔無光,船也是黑的,他們也想和這裏的人一起等來白天,但一切的結果又有誰知道呢?

沒人知道。他們隻知道自己家的大小姐被抓走了,他們試圖等待,卻隻換來了死寂和這場暴雨。

但現在的漁場依舊燈火通明,傳送帶頂著頭頂耀眼的白光緩緩前行,帶著這些因為一切都結束了的貨物前往下一個開始。

是的,廠子裏的一切都在照常運轉,包括那些人,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即將收獲金錢的喜悅,其規模與強度加起來蓋過了這場大雨。

一切都要繼續,沒錯朋友,一切都要繼續下去。

之前負責和沐朗見麵以及送千子去樓頂的總管,此刻穿著黑色的長袖襯衫,黑色的褲子和皮鞋,他甚至在自己左邊口袋裏放了一支鍍金鋼筆,隻是為了讓自己在今天中午的經濟商談中取得氣質上的優勢。

你以為結束了,結果這才是開始——那是小說和電影。

你以為結束了,所以它真的結束了——那是遊戲和理想。

在你還沒意識到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的——那才是現實。

結束了,都結束了,結束的事物一向無法改變。

他們隻得繼續自己的工作。

千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們不知道,就像一般人對自己的上司隻有揣摩和猜測,很少會有人真的去和他聊天,正如他們受夠了千子的脾氣和性格,就像是個還沒斷奶的孩子一樣吵,可他們是黑手黨誒!

那可是怪物,憑什麼不讓她待在籠子裏?怪物有了感情,怪物有了人性,怪物有了思想,但它絕對還是一個怪物。怪物是沒有區別的,它們連種族都算不上,要說什麼怪物是好的,隻有死了的怪物是好的。

「組長,外麵的雨突然下得好大。」

一個嘍囉有點害怕了,畢竟剛剛這裏還萬裏晴空的,雖然多少從電視上看到了大雨警告,可這勢頭…真的有些誇張了。

「就是…不會是因為我們拋棄了小姐…」

「屁,你懂得這麼多怎麼不想想我們怎麼麵對明天的商談啊!」

總管急了,就差伸手掏槍打爆他的頭了。

「我…就是擔心因為她出事所以耽誤明天行程啊。」

「那你嘰嘰歪歪個錘子。」

「對不起…」

「我告訴你什麼叫真正的道歉,那就是繼續轉你手裏的螺絲刀。」

總管白了他一眼,他生氣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真的怕了。他沒文化,可就是有文化的人在現在也不會輕易質疑輪回法則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

不會是真的…算了吧。他抹了一把臉,強行鎮定。可看了看越來愈大的風和雨,他的心也跟著跳地越來越快。

不行…得出去看看!

做出了這個決定的他隨便喊了幾個人,準備穿著雨衣圍著漁場走一遭,他可不想看見什麼東西在他睡著的時候鑽進他的被窩。

雖然如此,可他出了門才發現,雨衣有個屁用,穿著雨衣就像穿著一層一次性塑料袋,反而讓他覺得身上被雨滴打得生疼。

「組長,我們現在去哪啊!」

一個嘍囉扯著嗓子喊道,生怕在這種天氣下他們老大聽不見。雖然總管離他不足三米。

「先去看看正門,我得確定一下安保,順便看看最近有什麼來客!」

總管同樣扯著嗓子回應。

他的心情糟透了,不隻是因為這場雨。

當你麵對一個怪物時,你卻要去照顧她,這到底是一種多麼殘忍的懲罰,它們沒收了你砍掉她的頭的劍,換成了一把打掃衛生的掃把,嗬。

人們就怕怪物會毀滅人類。但是,怪物就是為此誕生、創造出來的。會替怪物擔心的,也就隻有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溫柔之人。

沒有人喜歡怪物,怪物也不會輕易喜歡別人。就像地理隔離會導致生殖隔離,靈魂的距離也會拉開心理的距離。

他對地啐了一口,抖了抖肩,似是甩掉了一切與那怪物有關的束縛,現在他輕鬆多了,麵對雷天暴雨,他的微笑卻緩緩出現在嘴角。

——

——

夜色漸漸明晰,但象征著黎明的白還隱藏在雲雨風雷之中。路上的水激起一人高的水花,一輛藍黑色的跑車飛速駛過,後麵的水花飛濺起伏,車就像衝浪板,載著三個人一起朝深水區前行。

車上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不是渾身濕透。開車的是一個身穿棕色風衣的俊朗男人,此刻他雙眼泛著金黃,看似威嚴無比,但麵容卻沒了以往刀刻般的冷峻,更加棱角分明卻毫無與之相符的威懾力。

「我們快到了。」

羽生鶴朝後麵兩個人說了一句。

「啊,嗯…」

「沐朗,你不能睡著哦。」

安白戳了戳沐朗,老實說她現在很難受,但好在她沒吃什麼東西,想吐也吐不出來,隻得以一副蒼白的麵容回複著兩個人拋來的各種問題。

「沒睡覺…額…咳咳。」

沐朗深吸一口氣,強行打起精神。

「想好我們要怎麼進去了嗎?」

開車羽生鶴的淡定地提問。

「怎麼進…我看看吧。」

「我覺得他們看見我開車應該不會沒什麼想法吧。」

分家的漁場已經到了,跑車的前方就是開著燈的傳達室還有攔截車輛的欄杆,頭頂高高的金屬架上,黑色的橫幅寫著漁場的名字,在雨中,一切都如此的詭異。

「也是,要不你先停門口,我下車去和他們說。」

沐朗等羽生鶴把車停穩後,開開車門就冒著雨跑到了傳達室裏。安白從窗戶裏看到沐朗正在和一個年輕人交談,可是沒過一會兒沐朗就跑回來了。

「怎麼了?」

安白說出這句話後就通過讀心了解到了剛剛發生了什麼。她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沐朗見狀也隻能癟著嘴無奈地聳肩。

「什麼情況?」

羽生鶴回過了頭。

「怎麼說,他們不認得我。」

沐朗哭笑不得。

「為什麼,你不是和千子待了有一段時間嗎?」

「誰知道,說不定這些人沒見過我,反正事情突然很尷尬了,我們要麼找一個認識我的人,要麼就翻牆頭,你選一個吧。」

「…」

「噗,我開玩笑的,」

沐朗說著,表情變得更奇怪了。

「這個人我自己都見過,我還記得他,他卻不記得我了。也許是貴人多忘事吧,但我剛剛的確看見了證明他說謊的很多細節動作。」

「他在說謊…?」

安白想了想,明白了什麼。

「是的,也許人家根本就不想再讓我們進去了,可能是害怕本家的人因為我們再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