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簫之韻(1 / 3)

那是一座美麗的南方城市。不是省會,卻比省城的曆史還要悠久。

那城市有一條街叫文化街。那城市的文化單位,曾集中在文化街上。如文化局、作家協會、美術家協會、攝影家協會、地方劇團。總之,一個省該有的文化單位,在那一座城市的文化街上必定能找得到的。而且,曾各有各的小樓,皆是解放前富人家的別墅。因為那畢竟也是一座近百萬人口的城市,還是一座具有文化底蘊、現實文化氣質很濃厚的城市。上世紀90年代以後,聽說這座城市的領導們特別重視文化和文藝界人士,那些個被商業潮流衝得不知所措的繆斯的兒女,紛紛從東西南北中投奔到這一座城市裏來了,希望能繼續充分文藝方麵的“家”。他們和這一座城市有過不長一個時期的蜜月,卻好景不再,現隻留居著眾多的畫家了。這一座城市自古以來很產生過幾位丹青大師,都是開風立品人物,令它至今引以為榮。時下,文化人士們的這個協會那個協會,都搬入文化局新蓋的機關樓裏去了,名分還在,各有一間或兩間小小的辦公室而已。騰出的那些小別墅,要不賣給了今天的新貴和新富,要不租作酒樓、歌舞廳、洗浴中心什麼的了。僅美術家協會的那一幢小別墅,諸別墅中最大的一幢,仍歸在該協會名下,由一位五十幾歲的副主席承包,改造成了畫廊。這一座城市的書畫生意相當活躍,市場潛力方興未艾。那一位副主席不但將美協搞活了,自己也富得很了。

前不久,我應友人之邀,去了那一座城市,並幸會了那一位美協的副主席。他姓譚,留髯,穿唐裝,著布鞋,形象特古代。人們都尊稱他“譚先生”,那體現著極敬。我樂得從眾,“先生”較之於“副主席”什麼的,尤順我口。

某晚,友人攜我前往畫廊,赴茶聚。無非七八人到場,品茗,賞畫,評字,交流心得,增進感情,慣常的湊趣清談而已。一隅,有白發翁撫古琴,仙風道骨,其調嫋宛。友人悄對我言,彼幽山觀長,與譚先生摯交。非親自叩扉禮接,絕不肯與我等俗流之輩混跡一堂的。又言:“今日譚先生高興。”

問何故?

答曰:“近來售畫頻頻。”

我平素蝸居簡出,從無機緣近聽古樂之音,不複開口,眈眈凝神,側耳以享。

譚先生忽問我:“怎麼不發高論?”

我笑道:“聽琴。”

譚先生神情鬱悒,輕歎一聲,正欲開口,有人製止:“打住打住!萬勿再提小穆。你提,大家心情都不好。”

譚先生怔了怔,低言:“也罷,不提。但是你們得允許我說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古以來,琴和簫,簫伴琴,是謂佳聲。”

言罷,又歎,且搖其頭。

眾人一時默然,各動懷想之容……

及散,友人送我歸至賓館。

我忍不住問小穆何人?

於是聽到了下麵之事。

譚先生創辦畫廊之初,曾登廣告,公開招聘善簫者。依他想來,每次畫展,隻要一人一簫,現場吹起,時斷時續,襯托些微氣氛,所要求的那點兒意思,就達到了。又認為,簫音悠悠,回蕩不絕,且人觀賞的心情,再相宜不過。

結果一下子就吸引了近百名應聘者,男男女女,各種年齡的都有。湊熱鬧瞎起哄的居多,卻也不乏有些水平的。但都難令譚先生滿意。這過程中譚先生收到一封信——寫信人聲明,自己是個啞巴,隻啞不聾的啞巴,後天失語的那一類啞巴,詢問能否也給自己一個應試的機會?

一封不卑不亢的信。

譚先生沒認真對待,猜是取鬧。

因為都不滿意,譚先生就想起了那封信,命秘書按信中留下的手機號碼發短信息。信封上沒落住址,對方又是啞巴,隻有發短信息。所幸,這是一個手機時代。即日下午,一個麵容清秀的小青年出現在譚先生麵前。譚先生給了他一支筆,兩頁紙。

先問青年姓甚名誰?何方人氏?

青年寫出自己的名字是“穆小小”,接著寫出了“保密”二字。

又問師從?

筆答“父親”。

再問其父藝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