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征笑笑,隻有最壞的準備是無需準備的。
又是一聲轟然大響,石門消失,這裏又變成一個四麵石牆的牢籠。
黑暗中的時間總是如此漫長,寧征百無聊賴地想著,就是辛謁知道自己替他受刑,會不會來救自己?
一定不會吧。
他是道的屠刀,不是人的救世主。
寧征回想著短暫的一天,昨日還是沒有過去的自由身,沒想到今日就成了沒有未來的階下囚。過去,未來,都如此遙遠。
坐以待斃嗎?
當然不行,寧征打起精神,在狹小的牢房裏摸索起來。
密室裏既然有桌子,那一定有燈。果然,寧征摸到兩塊氣味衝鼻的石頭,是火石。火光迸發間,一盞大肚油燈露了出來。點上油燈,他再沒有發現有用的東西。
坐在燈前,他苦思著保命之計。目光在燈火中飄忽,燈火搖曳,紫藍與橙黃的交接處,仿佛蘊藏了一個大世界。
雕欄玉砌的小樓裏燈火輝煌,金足樽,碧玉盤,白玉美酒輕羅帳,笙歌起,佳人笑。
三五少年垂發華袍,言笑晏晏,寧征撐著腦袋,麵目模糊,他躺在長椅上半醉半醒,還在和餘人推杯換盞,心滿意足。
火光搖曳,珊瑚長窗緊掩,掩住一樓暖色。
暮然驚醒,寧征咽了下口水,一背的冷汗。美酒、佳人、樓閣全部消失不見,這裏還是髒亂不堪的牢房,石壁上的濕氣彙成水滴,滴答滴答。
剛才那是什麼?過去的記憶嗎?
寧征撓撓頭,深吸一口氣,專注地盯著燈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燈芯還是燈芯,燈火還是燈火,什麼都沒有發生。寧征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興趣,微黃的燈火下,他伸出雙手,打量一下手心,又翻過來,打量下手背。
白皙修長,沒有任何老繭和傷疤,不是幹活的手,也不是打架的手。
脫掉上衣,露出白淨的膀子,心口處有一個刺青——九尾狐狸。與世人的印象不同,這隻狐狸九尾衝天,氣勢洶洶,沒有一絲狐媚之氣。
怎麼會刺一隻狐狸?在寧征眼裏,狐狸是陰柔狡猾的象征,他雖不厭惡,卻也不喜歡。莫非自己真的修狐奇,而這刺青是象征?
越想越覺得可疑,探查奇流時厲長息神情不對,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寧征不禁站起來,來回踱步。想來想去沒個頭緒,反倒覺得頭疼難忍,不得不坐下緩緩。
此時正值春季,寧征的衣衫並不薄,但靠在絕石上依然冰涼。可奇怪的是,除了冰涼之外,還感覺石麵凹凸不平,他不禁轉過身來,湊著燈光查看。
這一看便一發不可收拾。
隻見石壁上瀟瀟灑灑刻著幾百字,字如蚊蠅,瞪大了眼睛才能看清,沒想到自己僅僅一靠,便察覺到了。要麼自己真的身懷奇術,要麼……是細絲軟床睡慣了。
“夫奇道者,眾人皆言得之乎外,守之者內。吾則言得之乎外亦可,得之乎內亦可……”
剛看了一句,寧征便大感興趣,這講的是奇術修煉之法,但和眾人所傳的完全不同。世人認為奇氣是從外界引入體內的,而刻字者認為人的體內也可以自發地產生奇氣。
他覺得,既然花草樹木飛鳥蟲魚都有奇氣,那麼人自然也有。經過不斷修煉,他發現人不僅有獨有的奇氣,而且自身的奇氣在剛開始發生的時候,還能被外界引入的奇氣所轉化。這就指出了發展奇流的另一種方法。
“昭內訣……傳揚此訣乃吾平生所願,奈何吾命不久矣,望有緣人學有所成,代為傳揚——孤竹君。”
奇術寧征不懂,恐怕很難學有所成,更別說代為傳揚了。但這昭內訣卻有內視之用,或許能發現身體裏潛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