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的獻禮(1 / 2)

漠河,夏天,去看漠河。

王初一躺在火車臥鋪純白的被褥裏,想起了她當時說這話時神秘狡黠的小表情,不由得輕笑起來。

少年的麵容在投射進來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濃鬱形狀好看的眉毛,大大的小鹿般的眼睛笑得彎彎的,高挺的鼻梁,嘴角笑成了小括弧。

王初一習慣性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項墜,一塊青黑色的圓三角的硬片,布滿詭異的紋路,偶然光影交錯間,閃過一道微弱的紅光。

列車快速行駛在荒無人煙的東北山區,青黃不接的慘淡裏蘊藏著這片大地的自在遼闊,偶然印入眼簾的永遠是懶洋洋的驢,還有跟在身後驅趕它的黢黑老農。

剛進入這片山區,手機就沒信號了,王初一還對著平生第一次見到的驢尖叫了好一會兒,拍了好多張照片。

但是在第四次和這種看起來可愛,sense上又極其犯二的生物遠遠對視以後,王初一就扭在被子裏睡得昏天黑地了,一副在下車之前絕不起來的架勢。

綿延的山沒有盡頭,景色都像複製粘貼重複重複重複,無數雙眼睛漸漸蘇醒,不算溫和地盯著睡夢裏的王初一。

“居然還活著!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就死啦!!!”

“他脖子上戴著的是什麼!有氣息!很強!!搶過來!!搶過來!!”

“急什麼!萬一是神息怎麼辦!!這不是找死嗎!!”

“哈哈哈哈哈哈!我們不是早就死了嗎!”

“我可不想魂飛魄散!等他死了再說!!”

“快了!快了!快了!!”

如果這節車廂當時還有第二個人在場,一定會嚇得魂不附體,因為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趴在車廂吊頂上的鬼影,一團黑雲裏無數張猙獰的臉,貌似是嘴的部位一張一合,發出肆意滲人的笑聲。

王初一一無所知,他在做一個重複了無數年的夢,那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啊嗚嗚地跟他比手畫腳,從後頸拔下了一塊圓圓的三角硬片,血流了一脖子,藍色的液體濕冷粘稠,冷香四溢,無論夢到多少次,王初一依舊嚇得直哆嗦,在夢裏也收緊了抱著被子的手腳,蜷縮成一團。

死亡如期而至,伴隨著一整列火車衝下山穀的是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誰能想到,這條鐵軌的盡頭竟變成了懸崖,就這樣,全速衝了出去,底下是幾百米的深淵,是另一個世界的門。

列車長和全體列車員在列車衝出軌道的一瞬間,把右手放在了左胸口,極度虔誠望向窗外,神情帶著向往,甚至列車長威嚴的臉上浮起了少女接受初吻時的忐忑與渴慕,和身後那些驚恐痛哭的乘客形成鮮明對比。

要去好的世界了。一個滄桑的聲音淹沒在了滿車的哀嚎裏。

本是熟睡中的王初一隻覺得被狠狠地彈飛了出去,一睜眼,映入視線的是列車在空中劃出的優美弧線,王初一此時大腦一片空白,甚至覺得那景象很是壯闊,莊嚴,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對神的獻禮。

像是時間靜止了一樣,世界在以他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純白,他像是被雪花托舉著一樣,慢慢地放在了鐵軌上,他無法去思考這一切是如何發生,就像他不懂為什麼他沒有死,就像他不懂為什麼墜落山穀的列車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

王初一掙紮著起來,凍得打了個哆嗦,是雪啊,雖然還隻有一手深,但是,是雪啊。

王初一迷茫地站了起來,遠遠看見前方有個站台,在冰天雪地裏給人向往和溫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