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念橋冷月 第8節(2 / 3)

旋瀟發現他們母子二人之間的距離愈拉愈大。悒悒不樂地便要上樓。卻與杜老爺碰了個正麵,好似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旋瀟冷哼一聲,父子二人便如此狠狠地挖肩而過。

杜老爺想必是出去出口氣,在一間書房裏遲早要悶死的。憶寒走了,他的脾氣更加怪異了,叫傭人們摸不著頭腦。他有一心事未了。他不能糊塗地死去,那樣,他是死不瞑目。他早就厭倦了這個世界,是否這個世界也厭倦了他?

他又踽踽於念橋上了。想當年,他跟薛曼不也是在這念橋上難舍難分嗎?卻落得這棒打鴛鴦,勞燕分飛。

哀老了的記憶又開始複活起來。幾十載滄桑過去,換來了如此沉默無風的歲月,他的心依然沒有一絲更改。他恨,是情到深處恨之深。其實,他是多麼地在乎她,即使是恨她,他在苦苦地折磨著她的人。

另一個活生生的薛曼,是她勾起了對薛曼的怒念;是她,更加突出背叛了雨妍的情感。一定是薛曼派她來折磨他,一定是,他不能被俘虜。他要使盡一切殘忍的手段,逼他離開這裏,離開他的記憶,要薛曼從他心裏麵消失。於是,他試著麵對雨妍,中秋節為她祝壽,卻又被兒子給攪渾了。

詠,他的一生實在好累,他不敢麵對任何一個人,隻有自己埋葬自己的柔情與愧疚之心。

三十多年過去了,如今他快未老先衰了,五十出頭,已差點兩鬃皤然了,他是一個糟糕的老頭。

但願一切如風,一切如煙。他徘徊在念橋上,眼前時時刻刻搖晃著薛曼的影子。

梅花已經凋零幾許。不是嗎?曾經他硬要憶寒出來為他折梅花,不就是為了心底珍藏的那份汀蘭麼?三十多年以前的那天,他攜薛曼去那梅花叢裏賞梅,二人一同吟詩,那是多麼浪漫的境界?那是多麼真摯的情感?他曾經也是豪情奔放的鐵血男兒,那樣的往事多麼令他神往啊!

不禁移動腳步,遊目梅林。梅林依舊隻是少了一個人啊。他感歎,折枝梅花,又憶起了她,這裏有她的蹤影麼?他茫然了,如此的心情,如此的年齡,伊人不在,愁寄何處,情歸何處啊?

他煢煢而行,煢煢而賞。突然,一塊觸目驚心的字眼跳入他的眼簾,他擴大了瞳孔,屏住了呼吸,似五雷轟頂,“亡母薛曼之墓”。頓時,山河為之失色,行雲不動,江河斷流,他的目光板滯不動,久久不前。他僵住了,往日的恨全部煙消雲散,隻有數不完整不盡的悲哀。原來她還深愛著自己,連死後還如此癡癡地望著念橋!

他徹底崩潰了,深夜的時候,他跌著回去了,一身狼狽不堪,而且還老淚縱橫,傭人們提著膽子侍候,他卻一反常態,輕輕喝退了傭人,獨自上樓,傭人們大眼望小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那以後,杜老爺便下樓與家人一起進餐,除此便默默無言,或者偶爾去念橋走走。旋瀟看見他蒼老了許多,諸多的同情,但更多的是痛恨,他恨他的殘忍,恨他不懂得感情。

旋瀟真想尋她到天涯,到海角,到海枯,到石爛。他的心會一生一世跟著她走跟著她轉。

他的臉上,早與笑容無顏,是誰在他心裏印上了傷痕,他深受著相思的折磨,他要去尋她,千裏迢迢也好,風雨兼程也好,隻要有她,否則,他會瘋掉。

“表哥,你要去哪兒?”施施看見了旋瀟打算遠航。飛奔過來。

“我要把憶寒找回來。”

“你——你已經有我了。”

“我答應過娶你。”

“為什麼,你還要去找她?”

“不找到她,我會傷心而死!”他坦白了,他知道他已無需再隱瞞下去,那樣隻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你也會令我傷心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