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十分晴朗的夜晚。
光是凝視著這一片星空,就好象會被眼前的滿天星鬥吸進去一樣深邃。
深夜。
這座建在高嶺上的城鎮寂靜無聲,雖然僅有數千名居民,不過位於城鎮最北端的教會規模還算不小。
歌詠全能之神的白色徽章,猶如黑暗中的燈塔般熠熠生輝,既然擁有如此程度的神威加持,相信洗禮用的各種設施應該也很完備才對。
無論如何,她都希望這名嬰孩能夠接受洗禮。
“願你永遠健康,也願你在察覺自身命運的那一天,能夠毫不動搖的堅強麵對。”
她一邊用古老的夏蘭語念誦著祈願祝福的禱文,一邊脫下身上的長袍,用它裹住嬰孩嬌小的軀體,隨後溫柔地將他橫放教會大門前的徽章下。
被乳白色光輝灑滿全身的嬰孩宛若獲得了神之加護。
神並沒有拒絕這個孩子……她心中總算萌生出一股安心的情感。
在即將離開時,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嬰孩一眼。眼神流露出母親看著即將遠行的孩子般的憂心神情。
然而——
“!”
她的臉在一瞬間定格出一個驚愕的表情,整個人甚至都楞了幾秒。
令她感到驚異的原因,就在於嬰孩那雙即便置身於黑暗中,亦能讓人看得一清二楚的亮的嚇人的雙瞳。
明明已經被拋棄了,小嬰孩卻並沒有像個正常嬰孩那樣嚎啕大哭,隻是目不轉睛地回瞪著她。
那是一道完全不符合零歲嬰孩身份,仿佛在鬧別扭、卻又無可奈何般的複雜眼神。
就像是在十八歲成人禮上被女朋友甩掉的可悲男人才會展露出來的,看破人生般的神情。
“或許……不,強加與人的所謂命運終究毫無意義……請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勇敢的活下去……”
女子就像為了消除不安似的自言自語一番後,身影很快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中。
而那個被遺棄在教會門口,咬著手指一臉無奈的小嬰孩,則有如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似的,靜靜地仰望著星光點點的夜空。
一道小小的光芒快速掠過天際。
然後是更多。
每一顆光點都各自拖著又長又粗的尾巴,並且以淩駕於星星在夜空中移動的速度橫越天際。
仿佛是一幅隻在幻想中才會出現的景色。
“偶恨樓僧!”
眨巴眨巴眼睛,嬰孩用含糊不清的卷舌音小聲嘀咕了一句。
一個人被流星砸到的幾率是多少?
0.000361%
砸到後還沒死呢?
你一定欠上帝錢。
……
十二年光陰彈指一揮。
當年仰望星空的小嬰孩,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名早在三歲時就已經了解自己的精神成熟度達到頂點,並對此看得很開的少年。
漫長陰鬱的冬季結束之後,萬物恢複活力充滿朝氣的迎接春季的到來,對於薩林鎮的孩子們而言又是充滿夢想與希望、全新開始的季節。
殘留在陰暗處的積雪已經完全融化了,原本凍結的河麵再度響起令人身心舒暢的流水叮咚,冬季期間宛如失去生命力而枯萎發黃的野草,也重新萌芽為充滿活力的綠色。
嚴冬過後的丹莫洛高地,已經可以確實感受到久違春天的來臨。
天邊漸漸顯出一抹黛青,深藍色的山脈覆蓋著一層淺色的天空,邊緣點飾著些許粉紅色的雲彩,那是朝陽即將升起的預兆。
薩林鎮西邊三裏外,翻過一條又陡又狹窄山道後,景色豁然開朗。
從這個八尺見方、斷崖圍成的的青石平台往遠處眺望,腳下猶如怒濤般展開的林木沿著視線所及之處一路延伸仿佛與天相連。
對於兩個年僅12歲的少年來說,因為需要徒手攀爬一段峭壁,能來到這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雙手握刀的那位,有著普通12歲少年應有的體貌。腳步沿著某種弧線緩慢移動的他,個子中等、身材削瘦、眉毛濃密、目光堅定,抿得緊緊的嘴唇微微上翹,給人一種倔強不屈的感覺。
最引人矚目的,是他那不同於絕大多數薩林人的黑發黑瞳,在薩林鎮的年輕女孩眼中,這份充滿神秘感的異域風情,無疑為這位相貌並不算出眾的男孩平添了幾分青澀的魅力。
而手持劍盾的另一位,則擁有幾乎能媲美成年戰士的身高體魄。有如鋼針般根根豎起的寸許短發紮在頭頂上,簡陋的亞麻布衣衫下,古銅色的皮膚比他的同伴更深些,結實的肌肉勾勒出一條條健美的線條,蘊含著不容小瞧的力量。
他圓睜著雙眼死死盯住對手的動作,持劍的手臂震動著大條肌腱,嘴裏發出猶帶稚氣的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