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蠻,女,二十八歲生日剛過,單身,住在城郊一座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出租居民樓中,鄰居四位,房東一個,寵物貓一隻,存款個位數,沒房沒車沒臉蛋。
總而言之,無可救藥。
戳爛最後一份報紙後,江小蠻歎了口氣。房租已經拖欠了快一周,口袋裏還剩兩個鋼鏰。對一個兩天前剛剛過完二十八歲生日的大齡剩女而言,沒有男人的恐慌遠遠比不上露宿街頭饑冷纏身的恐怖。而一想到為了向老天許願中獎五千塊而特意奢侈了一次買回一塊袖珍蛋糕結果隻是白白浪費八塊錢時,江小蠻隻覺得胃袋狠狠皺了一把。
不知道兩塊錢夠不夠買一根上吊繩哦?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
“江小蠻,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
搖搖欲墜的房門被拍得愈發搖搖欲墜,真正讓江小蠻全身炸毛的卻是那道完全無法被掩蓋忽略的男高音。
“你是聾子嗎江小蠻!抓緊開門!”
咬牙,再咬牙,最後咬牙裏,江小蠻帶著壯士斷腕的一腔熱血開了門。
“房東先生…”
“今天是幾號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房租要什麼時候才能如數交上來!知不知道我為你開了多少特例!”
鋪天蓋地啊鋪天蓋地。
江小蠻隻覺自己在這風雨飄搖中如同那道風燭殘年的門樣搖搖欲墜啊搖搖欲墜。
“我…我盡快。”
“上周你也是這麼說!”
矮胖的房東用一把不怕瓦落地的高分貝聲嗓充分詮釋了自個兒的憤怒。
“看在你孤單一個女孩子家的份上,我再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三天後你還沒交上房租,立馬滾蛋!”
“好。”江小蠻深深垂下頭去。“謝謝房東。”
“哼,不知好歹。”胖房東撇嘴。“有電話找你。”
“電話?確定是找我?”
“窮到連電話費都繳不起的江小蠻,別說這棟樓,就是整個江州也找不出第二個!還愣著幹什麼?抓緊下去聽電話!”
“啊,好,好,我就去。”
直到掛了電話,江小蠻還有種踩在雲霧中的不確定感。程氏集團總部的麵試邀請?掐出半邊紅的臉還隱約作痛,這說明不是在做夢。
江小蠻登時笑彎了眉眼。
啊,上吊繩不用買了哎~
這天,黃曆上說,大利西南,易婚。
麵試時間定在下午三點。考慮到程氏在西南自己住東北而想要抵達目的地需要中途換乘公交並且說不定自己很有可能會落選,不,是即便能麵試通過但兩次換乘後同樣沒有餘錢當回資的江小蠻,最終決定往返隻坐一次公交,剩餘的半截路程全部靠腳。如此一來,最晚中午十二點就要出門。
現在,十一點四十九分。
江小蠻怪叫一聲。
最短時間裏洗臉刷牙找衣服,踩著十一點五十九分的尾巴狂奔而去直到追上簡直浪費可恥的公交,江小蠻用了幾十次深呼吸才能保證自己的心髒沒有從喉嚨裏擠出來。
可惜,下一刻,胃袋又開始蠢蠢欲動。
秋末正午悶熱的車廂,擁擠媲美沙丁魚罐頭。又是下班高峰期,短短一個路口竟也需要四五個紅燈結束才能通過。如此一來,預定一個半鍾頭的有車行程極有可能演變成兩個甚至兩個半鍾頭,這就意味著用腳丈量後半截路程的時間大大縮減。
咬牙切齒地衡量一番麵試結束時走全程還是半程比較能活命後,江小蠻帶著孤注一擲地決絕下了公交拔腿狂奔。
過程很恐怖。
老天很過分。
三點十五分,吊著最後一口氣的江小蠻堅持挪到了程氏集團的辦公大樓下。
老天再一次兜頭潑了冷水下來。
妝容精致的前台小姐微笑著告知麵試遲到即為自動放棄麵試資格這種無傷大雅的公共消息時,聽在江小蠻的耳中就像夏日狂想曲,乒呤乓啷稀裏嘩啦。
這是個可愛的世界。
那個下午,江小蠻失魂落魄地坐在程氏大廈前的花壇邊整兩個鍾頭,手邊擺著一雙因為過度奔跑而壯烈犧牲的劣質跟鞋。
又到了下班時間,太陽快要落山了。
江小蠻眨了眨眼,木然地望向西方快要燒著的天空。
一塊錢的話,似乎已經買不起上吊繩了啊。
直至一道略顯驚訝的男聲響起來。
“你是?”
江小蠻扭回臉來,並且在抬頭時下意識眯了眼。
“咦,盛錢…學長?”
“啊,果然是你,小蠻腰。”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