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離王朝炎朔十七年,冬,皇帝愛子新喪,京都處處縞素,更兼初降大雪,百裏皚皚,街巷不見人煙。
唯有一處府邸前佇立一削瘦青年,一身短褐,略顯單薄,他的臉上還帶著幾處瘀傷。雖時至晌午,但細雪紛飛之下,仍覺身形憔悴。
青年抬頭看去,這座府邸門庭堆金砌玉,府門上的朱漆刷得光可鑒人,內裏更不知如何雕樓畫壁,即使門前兩盞剛掛上的白紙燈籠也掩蓋不了無處不在的一股貴氣。
他從心底升起一股無力,卻仍緊握雙拳,咬牙切齒道:“仗勢欺人,算什麼東西!總有一天,我龍濤必會一雪前恥!”言罷,看了一眼那高懸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平南侯府”四個燙金大字,又回頭看看對麵一樣貴氣逼人的一座府邸,目光在“辰府”二字上凝視片刻,臉上露出幾許不舍,便轉身離去。
未行幾步,就聽見背後傳來吱呀呀的開門聲,龍濤心下一驚,耳邊便響起了咯吱咯吱的的聲音,那一聲聲雖是踏雪之聲,卻似是踏在他的心口。他身形一滯,再欲舉步卻已是不能,一柄玉骨折扇倏地輕放在他肩上,雖不見如何著力,龍濤已覺重逾萬鈞,周身之氣盡皆滯澀,使不出半分功力。
而身後傳來的那個聲音更使他如墮冰窟:“怎麼,在我風府門前大放厥詞的家夥現在為何一言不發呀,你倒是再來幾句啊,本少爺還沒聽夠你就走了,真不夠意思。”
龍濤隻覺身子忽的一輕,似是能動了,便慢慢轉過身去。來者足有七八人,為首的身長七尺,一身錦緞,雖隻比自己略高一些,卻使他倍感壓迫。而那張容貌平平的臉卻一直微笑著,手中一把玉骨折扇在這寒冬中猶自扇動不已,扇起的微風帶著雪花夾雜著幾許涼意掠過他的臉頰。
龍濤自己也不知是否是因為天冷的緣故,他的聲音在顫抖:“風…風…風齊?”
“啪”一聲脆響伴著龍濤的慘叫響徹長街——“啊!”龍濤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麵前這個嘴角猶自帶笑的家夥:“你…你…”
“啪”話音未落,他的另一邊臉也挨了一下
“本公子的名號也是你能叫的?”說話間這個名喚風齊的少年再次打開折扇徐徐扇動,輕蔑地看著他道:“還敢用手指著本公子?嗬嗬,你還真不怕死啊!”
“死”字出口,來人雖是說得風輕雲淡,聽在龍濤耳朵裏卻讓他瑟瑟發抖,再也不敢直視這位“風公子”,隻好低著頭看著對麵那雙擺著丁字狀的錦靴,更不敢多說一個字。
“唉~又是個草包,”這“風公子”搖頭歎道,“憑你也敢打辰家小姐的主意?先前的教訓看來你是沒當回事兒了——”
聽聞這番話,龍濤心中又是一涼,雙腿竟不受控製地發起抖來
見此情景,“風公子”似是良心大發,道:“算了,本公子也懶得和你這種廢物計較,這次,放過你。”
龍濤隻見眼前的那雙錦靴掉過頭,踏著雪走出了視野,方才長舒一口氣,隻是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過了許久,待雙腿似是邁得動了,他也不敢抬頭,隻一轉身,飛也似地逃了。
那位“風公子”與身後一幫隨從沿著來路走去,經過府門時卻徑直走了過去,絲毫沒有回府的意思。
身後一小廝模樣的人疾走幾步到他身旁,打拱作揖地笑著道:“少爺,侯爺吩咐了,這幾日三皇子新喪,最好還是不要多外出走動了,那邊少爺就讓小的去安排吧,以免……”
風齊睨了他一眼:“你道父親為何讓我呆在府內?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皇家豈會為了些許小事心生芥蒂?”話音未落,四周空間泛起一陣熟悉的波動。風齊無奈歎道:“逸叔,用不著這樣吧?”
隻見眾人身邊的虛空中憑空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白衣如雪,麵容清臒俊朗。來人腳不沾地,竟立足於空中,聽到風齊的話後更是徑直從空中一步一步走向風齊身邊,落地無聲,就好似空中有一階階無形的台階似的。他雙手負於背後,長發披肩,行走間更覺身形飄逸瀟灑,風齊身後眾人見狀皆齊齊彎腰行禮道:“逸將軍。”
這位“逸將軍”坦然受此一禮,隨後便抬手虛扶,眾人身子一輕,便直起了腰。未待此人開口,那小廝便上前道:“逸將軍,少爺他……”
“不必說了,我都聽見了,”隨即他轉向風齊道,“何謂用不著?人言禍從口出,你豈是不知?”眾人隻是低著頭,皆是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風齊待要爭辯幾句,卻又被他抬手打斷:“昨日你當街打了那姓龍的一頓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今天也未動手,我還道你較往日懂事不少,卻還是這般不長進,皇家之事豈是你這黃口小兒議論的?幸得我在,沒被人聽了去。”言罷一揮手,四周那股波動便悄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