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葉護牽了大宛送來的寶馬,扶我上馬,憂慮地說:“一定要去嗎?就算你去,也許也挽不回月氏覆滅的命運。”
“今日是月氏,而明日又會是誰?他的憤怒隻能由我來平息。當初是我一時的私心,想要得到我夢想的一種幸福,所以我留下,卻讓月氏成了第一個犧牲品,下一個是誰?就算不說,你我也明白,何必讓更多無辜的人卷入覆滅。”我輕輕鬆開葉護的手:“好好照顧這裏的一切,紫墨、熾焰、稽弼還有你自己。我沒有和紫墨告別,和她說聲對不起,她等的人會來,在靈香草飄香的季節一定會來。”
“那你呢?你何時歸來?”葉護的眸中漾起霧氣,而我的眸卻早已幹涸,我歎氣:“有生之年,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別等了,無望的期待會折磨你,何必。”我別無他法,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海誓山盟,也沒有任何約定,隻是心中默默地感受,來不及相守,就隻有分離。既然要分離,又何必讓他留著希望。
葉護慘然地凝視著我:“如果你不回來,就在那裏等我,我一定會接你歸來。”說完他轉身進城,嗚咽地話語順著風飄來:“相信我,我一定會去。”
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麵前轉身,那背影有著說不出的淒涼,他的心亦如我的心,早已支離破碎。
不能再去想自己的情感,畢竟享受了一年的快樂,就好像從別人那裏偷來的快樂一般,遲早要還,我快馬加鞭,竟似逃離一般向東,月氏的方向奔去。
中午時分就到了且末,匆匆吃過午飯,繼續上路,沿著車爾臣河,在深夜時分,趕到了米蘭城外。城門早已關閉,我就在河邊的林間稍作停留。太久沒有騎馬了,渾身酸痛,手掌更是被磨得起了血泡,可是這樣的疼痛又怎抵得過心底的痛呢?
迷迷糊糊地睡了,清晨就醒來,義無反顧地穿過米蘭城,向樓蘭狂奔。因這裏看到的月氏難民慘不忍睹,那昭武城中的人還可能安好嗎?我催動坐騎,馬不停蹄地飛奔,依怕來不及……
三天後,我來到了月氏的邊境,荒涼的景象讓人毛骨悚然,累累白骨,觸目驚心,隻有頭頂還有兀鷹盤旋,再看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
我虛弱地從馬鞍上滑落,依舊來不及了……
終於到了昭武城外,我遠遠地望過去,匈奴和烏孫的士兵將城圍得水泄不通,攻城的梯隊源源不絕。城樓上,昆羅指揮著已是疲憊萬分地士兵做最後的抵抗。在匈奴的軍隊中,我搜索著冒頓的身影,終於看到了,他竟然在和古爾卡把酒言歡。我的心真的麻木了,我緩緩地向他們走去。
正走著,突然一支強弩射出的箭,深深插入我腳前的土地中,我一驚,停了腳步。抬眼,看見昆羅對我打著停駐的手勢,我搖頭,因為冒頓也已看見我了。
冒頓從指揮車上緩緩站起,看著我,目光從淒厲漸漸溫柔,繼而憤怒,我再次移動腳步向他走去。
又一支箭擋在我麵前,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攻城與守城的都停頓下來,戰爭的焦點聚焦在包圍圈外,我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