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雨(1 / 1)

靠著長廊盡頭的廊柱坐了整整一天,才覺一陣暖風漫不經心地拂過相府這小小的四方晴空。忽而感歎這便是庭院深深,連些風都顯少感到,果是清冷之極。

坐了一個下午,剛想站起才發覺腿腳都有些麻了,便撂下手中的素帕,伸手輕揉腿腳。哪知,那調皮的風兒來的不是時候,一眨眼的功夫便將蘇墨心愛的素帕吹走了。

尋了許久,才發現,竟被吹落到那桃樹的枝頭,極高的地方。可是卻任蘇墨如何,也夠不著,拿不到,取了許久,也未到手,蘇墨心中不免有些惱怒。

隻能呆在原地,想著法子,看看能不能取下。

出神的工夫,竟有人自她身後,替我取下,那一雙手,修長而柔韌,如玉般皎潔。這一方繡桃的素帕,雖不名貴,卻是蘇墨心頭之物。眼瞧著取下,她自是喜悅萬分。

回首想道謝,卻見是前日送自己出宮的年少丞相,依舊是如玉般的溫潤。不由心上一暖,含笑垂首,擺了個謝禮,“多謝韓相。”

“無妨。”韓斯抬手將蘇墨扶起,微微搖頭,唇角含笑,“小姐不必多禮,順手小事罷了。”話音未了,便將帕子遞給了蘇墨。

韓斯瞧了一眼,繡了小朵桃花的素帕,毫無出彩之處。隻是那不起眼的角落裏,用白線繡了個小字,他眼力極好,略微湊近一看,霎時一驚。行書的“墨”與“涉”便入了眼,他隻覺得一陣刺目。心中悶堵了慌。仿佛一個“涉”字是他的詛咒。

齊涉,齊涉,略略一想便知是繡的何人。隻是,他未曾料到自己卻小有不快,隻想狠狠抹去這刺目的小字。

蘇墨見他久久盯著素帕出神,便輕言開口:“韓相……”,既而輕搖了他的衣擺,他這方才回神,眼見自己失態,便淡淡斂笑,略有歉意。

一時尷尬,韓斯竟無言可說,這才想轉移了話題。才覺自己竟連眼前女子的姓名都未知,說到底,這個女子是蕭相之女,便是他的義妹。怪自己疏忽了,便開口一問:“不知小姐何名,前日匆忙,竟還來不及打聽一番,望小姐見諒。”說罷,便作揖賠禮。

蘇墨搖首,這如玉的少年,似是怎的都不會觸怒他人,哪能怪罪得起來。“不礙,小女蘇墨。”這聲音並不奪魂,並不出眾。

隻是韓斯任然直直驚住,不能言語,隻感覺意識一片空白,隻剩二字:“蘇墨……蘇墨……”

他仿若看見了那年湖畔,靈氣逼人的女童,腰間佩玉、幼發垂髫、笑若星河。……

他竟然未有認出這個女子。

隻是,依然冷靜,四年的官場沉浮,雖不長久,卻讓他練就了無窮理智,甚事都不能驚擾他。微微點頭,他開口小讚:“人若其名,義父取得好名。”

忽而回身,他匆匆離別,隻想早早離開,容自己想個明白。“今日朝中政事,韓斯先行回府,改日定來帶小姐遊遍帝都風光。”

蘇墨自身後小小囑咐一聲:“丞相慢走。”便並未留心一切,自己離開小院,走回閨房。隻覺得,這個少年丞相討人喜歡,值得深交,卻又想他竟能為蕭铖義子,定然不會如此單純。必然有番城府,隻得暗自惋惜,卻為多想其他。

韓斯一腳跨出相府,他才驚醒,隻覺得渾身冰涼,宛若浸入涼水。

隻因蘇相的話猶如在耳,遍遍回蕩:“蘇家女兒,不過是銷魂奪魄罷了……”

愕然一驚,他低喝一聲,天子齊湛,端王齊涉,可是,又有誰知,如若一個女子要侍奉這兩個天下至高的男人,唯有生不如死。

半晌,朱漆的大門外下起磅礴大雨。韓斯伸手擋住迎麵而來的雨水。

而後舉步,不顧風雨,匆匆向帝宮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