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輝下,葉晞看清了大概,他一身灰衣蒙麵,竟是那日救她的老者。
她努力壓下慌亂,再次追問:“你是誰?為何要救我?又為何要擄我?”
他卻答非所問,“難道你不怕有一日你死去,卻連凶手是誰都不知?”他的聲音那樣低沉,卻清晰直入葉晞心底。
那日的事,她不願多想,因為於她毫無意義,可此刻被這樣殘忍提及,卻由不得她忽視,她直直看著他,無法作答。
“你怕死嗎?”他的話,如利刃剜過心尖,疼痛萬分。
怕死嗎?如果以前你問她,她怕,因為她有親人,有青春,至於如今,她依舊怕。
可是……她眸底多了一份沉靜,“或許沒那麼怕。”
“你真的是辰王女兒?”他的話題轉得很突兀,聲音卻比黑夜更安靜平穩。
葉晞詫異看他,他的墨色瞳眸中沒有一絲情緒,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深不可測,她反問,“前輩為何這麼問?”
老者卻不再開口,再次將眸光投向湖麵,葉晞皺眉,許久,方聽他聲音肅然響起,“你確定不走?”
“不走。”葉晞答的沒有一絲猶豫,即便走,也是交代清楚再走,而不是這般不明不白的消失。
當落在漆黑的閣樓內,她第三遍問,“你究竟是誰?”
“你想知道?”他的聲音已然變得如那日般散漫。
黑暗中,葉晞感覺他一定在笑。
“不想。”她搖頭,她不在乎殺她的人是誰,又何必在乎救她的人是誰!
“你今晚做了個好夢。”他說這話聽上去一點不像在威脅人。
“不好,”葉晞拒絕,轉身向床摸去,怏怏的聲音傳來,“噩夢。”
話落,人影閃出,夜空中,他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是夢便好。”
逸王府南邊,樹影重重,不見天日,可比這更隱蔽的是這些百年大樹下的龐偉地宮。
當老者穩穩落於此處,一個黑色身影閃現,“王爺,澈已在偏殿等候。”
暗門打開,裏麵坐著的是城澈城小侯爺,而老者取下麵巾,露出一張顛倒眾生的臉,正是當今天下無人不知的逸王君翊風。
見王爺這般衣著,城澈放下手中畫筆,調侃道:“王爺,您英雄救美便罷,冒屬下身份偶遇也罷,可這夜半偷窺,實非君子所為,莫不是那辰王千金堪比傾國之貌?”
君翊風一笑,並不在意城澈的大膽調侃,“在你眼中,自然不及這畫中人。”
素色宣紙上,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眸,卻不是從小與他有娃娃親的秦雨,看著她容顏,城澈眼中笑意一頓,“看久了,原來竟不如當初那麼美。”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君翊風不再接話,向書房而去,城澈隨即跟上。
書房內,君翊風正除去黑衣,城澈笑道:“葉小姐自幼流離,聽聞毫無大家閨秀模樣,今日一見,可否屬實?”
回想這幾日見到的葉晞,君翊風不禁無奈笑道:“尚不如鄉野之民。”
相識幾年,顯然這樣的神情城澈很少見,故意問:“那您是要娶這鄉野之民,還是離開?”
一想到老頭子算計自己,君翊風臉上笑意盡數斂去,一掌拍在石桌上,石牆中當即露出一個一寸見方的暗穴,那裏麵,是一道明晃晃的聖旨。
他取出稍稍攤開,’罷黜二皇子逸王之位’幾字清晰入眼,他劍眉微擰,沉聲道:“非走不可。”
她既選擇留下,那唯有他離開。
城澈神色也變得嚴肅,“您放心,明麵上諸事屬下會密切注意,一有異動即刻通知您。”
放回聖旨,君翊風突然問道:“你覺得,這位葉小姐會否是假?”
“國公大人親證,並上呈陛下告之百官,這怎會有假?”城澈顯然從未這樣懷疑過,“王爺可是發現異常?”
君翊風搖頭,既然別人都信以為真,那便好。
城澈歎道:“若是假的倒好,這樣您便無需娶葉小姐。”
君翊風不語,他離開,結果一樣。
“葉禛哥哥……”驚恐之聲響起,葉晞睜開眼,才發覺自己隻是做噩夢,她又一次夢見葉禛哥哥死在她眼前,那麼真實,真實到她清楚記得殷紅鮮血布滿青草地,倒在血泊中的他,蒼白如紙。
葉晞抹過額頭汗水,目光所及,閣樓內已是亮堂堂,她起身打開窗戶,陽光霎時躍入,抹去她一身陰霾。
窗外,草地茵茵,池水青青,池邊絕品幽蘭,池上雅致木橋,淺淺陽光下,橋上兩粉裝小丫鬟咬耳輕笑,一切美好的如春般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