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夜風吹來,帶著絲絲的寒意。
南海市的夜並不冷,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季,那種溫度也比北方人所謂的春天還要溫暖。可是吳棣還是感覺到了冷,是那種從骨子裏發出來的冷。
這裏是吳棣所住的那棟大廈的天台,吳棣已經在這裏躲了整整一天了。
“我怎麼還不死?”吳棣已經這樣問過自己無數次了。
人要是倒黴了喝口涼水都塞牙,可是人要是走背字兒了塞牙的就不是涼水了,是刀子。
活了三十七年,我這是怎麼了?
在這個城市裏,吳棣雖然算不上是‘貴族’,可怎麼也算是那些普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了。可是在一夜之間,這一切都如海市蜃樓般煙消雲散了。
吳棣有一家汽車租賃公司,大大小小的也有十幾台車,而且還有十幾台私家車掛靠在他的租賃公司裏。生意說不上太好,可是每個月總會有個十幾萬元的進項,這一個月的收入夠有的人掙幾年的了,可是這一切在一夜之間都沒了。
“程誌斌,王八蛋,老子要是找到你就活剝了你······”眼睛通紅的吳棣再一次對著這一座在他眼中已經變成冰冷的水泥城市吼了起來。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吼聲給程誌斌帶不去一點兒影響,或許人家現在正左擁右抱風花雪月呢。
這麼多年的好兄弟,自己還把租賃公司抵押給銀行為他貸款,可是他竟然卷款潛逃了,臨走還開走了自己公司一台掛靠的賓利。銀行把公司查封了,全部的家產拿出來賠償人家那台賓利,股市一片飄紅,唯有自己買的那幾隻股票逆市狂跌。
吳棣突然好想看看自己的兒子,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了,他該長高了吧?
吳棣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自從自己結識了那個女人之後,老婆就帶著兒子回老家去了,留給他的隻有一紙離婚協議和一句話:你解放了。
是解放了,可現在怎麼樣?那個曾經跟自己海誓山盟的女人在自己破產之後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像蝗蟲過境一般,留給他的隻有家中空蕩蕩的四麵水泥壁。
“四麵水泥壁······”吳棣哈哈的狂笑了起來。現在連那四麵水泥壁都不是自己的了,那些自己曾經的好朋友、好兄弟拿著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借條找上門來。吳棣知道,那些借條確確實實是自己寫的,已經好多好多年了,那還是自己剛剛創業的時候的事兒了,可是在一次聚會中自己已經開出了一張張的支票把這些恩情都還了呀,對於忘了帶借條的這幾位好兄弟,自己還大度的讓他們自己回去銷毀好了。
“哈哈······”好兄弟呀,你們可真是有心人,這麼多年的借條你們還保管的好好的,現在到了我最需要的時候了你們拿出來了。給你們,都給你們,我還有一條內褲你們要不要?名牌的,我穿著呢,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我現在就脫給你們,哈哈······
“媽的,老天爺,連你都欺負我······”吳棣赤紅著雙眼把腳下的兩個空藥瓶和幾隻啤酒瓶踢飛。藥瓶和空酒瓶在空曠的天台上咕嚕咕嚕的翻滾著,碰撞著。
老天爺撇了撇嘴,切,誰讓你自己到那些三無小診所去買安眠藥的,不買到假藥才怪呢。也是,一次買兩瓶安眠藥,那些大藥店哪一家也不會賣給你。
又一陣夜風吹來,吳棣抱緊了自己的胳膊,身上的範思哲並不能給他帶來一點兒溫暖。
“爸、媽,我錯了。”吳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永遠也看不穿的夜空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老婆,如果有下輩子,我讓你欺負一輩子。”老婆雖然和自己離婚了,卻依舊帶著兒子一直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幫自己這個不孝之子照料他們。她在等著我回心轉意麼?吳棣知道,落魄至此,唯一還會接納他的地方也許隻有那個他已經幾年沒有回去過的家了,可是,我還有臉再走進那個已經把自己轟出來的家門麼?
“兒子,爸爸不是人,爸爸錯了。”
淚已經哭幹了,悔恨對於此時的吳棣來說是那樣的蒼白。他已經錯過了太多,他已經找不到自己回頭的路。
“老板,那小子在這呢!”突然從背後傳來了一聲喊聲,驚醒了沉湎中的吳棣。
吳棣呆滯的扭過了頭,隻見從天台的入口處小跑上來兩個人,一個矮矮胖胖的肉球也在他們身後跟著滾了過來。
吳棣笑了,笑的很開心。
肉球滾到了他的麵前,好半天才氣喘籲籲地開口說話:“吳···吳總···找了你一天了···原來你在這兒納涼呀···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