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來(1 / 2)

冬寒已然凜冽,北方大部早就陷入了冰封的淒冷。山林也覆上了層厚厚的雪被,雪間偶有獸鳴,悠遠而蕭索。

林裏的獵人小屋前,五個黑衣人一字排開,瞅著雪地上幾乎隻剩往外呼氣的老者。

老者雖已力盡血竭,卻雙目如電,依稀可以看到幾分往昔馳騁的威武。老者的棉袍已被割出無數口子,口子裏灌滿了凝結成的血冰。冰裏,沒有雪的任何痕跡。

黑衣人中間的那位,顯然是他們的頭領,因為隻有他在這個時候開口說了話:

“齊老五,告訴我血陽令旗在哪,我們可以給你留個全屍,也算不枉了你對老教主的一片忠心。”

老者齊五,用最後的一絲精神,擠出了最後一點力氣緩緩道:

“天…陽…入…世,萬…劫…難…卻……”

二十裏外的山下小鎮,正在賭錢的齊畫突然心生懼然,而後又有股說不出的戾氣悶在心口。剛輸下幾吊錢的齊畫也不再想什麼翻本,急衝到賭坊外,深呼幾口冬日的冷氣,卻依然無法排解自己的不詳預感。

賭博的齊畫,不管有怎樣縝密邏輯思考做為輔助,總是輸多贏少,長時間在賭道上的挫折,已讓他隻是拿賭來怡下情,畢竟,這個寒冷的沒有多少玩樂的世界,很難有一個溫暖的無悸去處來打發這索味的人生。

今天的寒冷與落寞,忽地夾雜進了抹不掉的不安與焦躁。齊畫不能再在這一方暖地裏來舒緩自己的情緒,他需要自己伯伯的身影在眼前出現,就算是一串責罵,幾個巴掌。

在這個世界上,齊畫不知道誰跟自己有直屬血緣的關係,但他齊畫有一個至親至愛的伯伯——教會了他如何打獵,教會了他識得文字,教會了他辨別良善凶惡,也教會了他打架與賭博的伯伯。

靜靜的山林裏,有條除了齊五齊畫之外無人知曉的小路,小路曲折,但有目的的通向山中那座小屋。

屋前的空地上,躺著齊五冰冷的被灰衣白雪與暗紅色血塊裹起的屍體,屍體的旁邊豎著一把沒有一絲光澤,也毫不鋒利的鐵劍,鐵劍的一端深入雪地,另一端被齊畫用右手緊緊地攥著。齊畫低著頭,緊咬下唇,呆滯地注視著這張熟悉的但顯得格外蒼白的臉。

直至夜色降臨,暗淡星光漫灑林間,少年才挪動了他幾乎失去直覺的雙腿。這樣的山林,就算是埋起的屍體,也會被各種冬日裏缺食的猛獸給刨出來撕吃個幹淨。所以齊畫沒有多少猶豫,把老者拖上柴堆,讓一堆旺火吞掉了自己最親的伯伯。

齊畫倒出米罐裏所有糧食,裝上那堆永不再有生氣的白灰,然後,再起大火,燒掉了這裏可以燒掉的一切,轉身向深山裏走去。

山名舊秦,為什麼叫舊,而秦又從何而來,齊畫問過自己的伯伯,多聞的齊伯伯沒有給他答案。

舊秦山脈綿延近二千裏,橫亙在這塊大陸的西部,山北為高原草地,山南為低丘裹著盆地。山中有命名的峻峰七十七座,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逐陽教總教壇所在的天奎峰。天奎坐落在舊秦山脈的東部,整塊大陸的正中,往東是一馬平川的廣袤平原。

帶著一腔悲痛的齊畫,背著那把暗沉無光的鐵劍,向著遠離平原,遠離天奎的西方奔走。日現月隱,日沒而月起,經過十個日夜幾乎沒有休息的跋涉,齊畫來到了這座沒有名字,甚至沒有人跡的矮峰。峰本無名,便有了無名之名。齊畫從南麵登到了無名峰頂,峰頂一片開闊,隻是突兀地長著一棵古鬆,峰北的筆直懸崖就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