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眼看轉瞬便逝去了,其間發生的與自己牽連的事情,都隨著時間的久遠,漸漸淡漠了,並忘卻了,但20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司機,卻在我心中還絲毫沒有改變的保留著——
1973年的冬天,是寒冷的,呼呼的冷風叫個不停,我們這些回城裏探親的下鄉知青又陸續的回鄉了,我本來結了一個伴,但我有事耽擱了一天,她事先走了。
一個人走在這深冬之中,暮色的茫茫白皚皚白雪逐漸並著我這個小黑店。路上的雪足有半天左右,已沒了我的膝蓋,為了早日趕回組裏報到,我盡管喘著粗氣,還是一步一換地艱難行著,雖然,在這麼厚的積雪上也不時還有汽車通過,但我沒有乘車的欲望,我知道他們是不會停的,尤其在那個年代,又有幾個好心腸的人呢?我懷裏熟睡的孩子便是見證。這時還安詳地熟睡著,噢!可憐的‘沒’父親的孩子,一想到這我便一陣心酸,不禁又想起了那一幕——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還是在冬天,也是回城探親回鄉下的路上,也就是這條路。我正走著,從背後傳來一陣汽車的喇叭聲,我趕緊給讓到路旁,沒想哪汽車行到我身邊時卻沒有如其他汽車般一駛而過,而是緩緩的停了下來,一會兒車門便打開了,探出一隻腦袋,衝我問道:“喂,你去哪,姑娘。”問話還斯文,我不禁想到。又看了一下顏麵,大概有二十七八也近白淨,看樣不是壞人,大概想乘車吧!我急答到:“去××知青組。”
那個陌生的司機趕緊說:“哎!那我們是同路的,走,我把你捎一乘。”人呐,涉世之初,對一切事考慮得都是那麼單純,幼稚,我就那麼輕易的上了車。
之後,我感到自己懷孕了,但我不知自己竟有勇氣在家庭組織的威迫下,我還把他生下來了……
那辛酸的往事呀!如煙霧一樣地湧上腦際,我盯著懷裏熟睡的孩子,內心陣陣的抽搐。他安然地睡著,那紅嘟嘟的小嘴,那長長的睫毛,這一切都把他裝扮的那麼無憂。我的心因想起這事越想越痛,心裏不住地自責自己,當初為什麼要生他呢?在他以後的生涯中,難道他不要爸爸嗎?那我又怎麼說,苦命的孩子呀,是那個可惡的時代給你留下的這麼深重的苦難呀!
不一會,風更急了,雪似乎也更大了,懷裏的孩子也醒了,不停地咳嗽著,我用手摸了孩子的額頭,簡直嚇了一跳,這莫不是高燒,孩子的反應證明我的預感是正確的,他在懷裏先咳嗽,不一會兒便神誌迷糊了,我頓時嚇的六神無主了,雖我萬般的責怪自己不該生下他,但現在已成了一個實在的肉體在我的懷裏,我能忍嗎?兒女是父母身上的肉呀!我一定要把他養大,告訴我們那個時代,告訴他也有一個父親的,我要讓他作為那時代的見證去控訴那黑暗的舊中國。
正在我萬般焦急頻臨絕望的一刻,背後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由於那次驚嚇,我格外厭惡這聲音,便趕快讓到路外,但汽車並未一駛而過,而在貼近我身邊時停了下來,從車上走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司機,他黑黑的臉蛋,還算慈眉善目,但一想起我那痛的一幕,我本能的警覺又忽現了,趕緊避開他迎來的目光及向我問話的神情往前走,“喂,同誌,看,這麼大的黑,天又黑了,既然順路,我捎你一程吧!這路又滑,萬一出了啥事,孩子受不了。”他話氣平靜而又充滿關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