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堆滿了海娜花,花似是受了風雨之邀,在雨簾中婀娜起舞,舞姿輕盈,神態飛逸,而後緩緩落地。原是一片黃土之地,而今成了一條幽香暗溢的紫絨毯。安歸來到院中時,自是詫異,但卻未有片刻停留,直奔屋內。本想將懷中女子安置在榻上,可又想到她那一身濕衣,不僅對身子不好,還會染濕榻上的被褥。於是說道:“來人。”
他不見有人來,又想起方才雨中劉珂與祭司之事,怒意直湧心頭,一腳踢翻了門側的木架,木架上用以潔麵的青銅盥盆重重的摔在地上,盥盆之水灑了一地,還有雪白的麵巾被泥著了色。
雨下的實在太大,安歸那聲“來人”又叫得不重,因此後院的奴仆們沒有聽到。倒是木架青銅摔落之聲驚動他們,兩名奴仆聞聲冒雨而來,看見此番場景,微顫身子,跪地道行禮:“王上。”
安歸瞥了一眼地上的兩人,深吸一口氣,想要平緩心中的怒意,良久開口道:“王姬身側的那個漢女仆人可是回來了?”
一名丁仆跪地不語,另一名則是顫抖的說道;“回王上,漢將剛帶著她回來。”
安歸說道:“讓她過來服侍王姬。”
丁仆還未回答,聯子祈便跨步而來,手中提著一隻食盒,說道:“荼蘼姑娘受了寒,怕是來不了了。”
“那就去本王的殿中尋個女仆來。”安歸看了一眼衣桁,“再幫本王拿件衣裳來。”
丁仆受命匆匆退下,聯子祈進屋一眼便看到了榻上的女子,鳳目微微閃動,問道:“王姬她……”
安歸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她無礙,將軍若是無事,便可以走了。”
聯子祈將手中的食盒放到矮案上,說道:“盒中是膳食與薑湯,王姬與王淋了雨,我從法師那兒討了些薑湯。”
鏤花的紅漆食冒著縷縷熱煙,熱煙透著魚肉的鮮香味與紅薑湯的暖意,安歸問道:“這薑湯是法師煮的?”
“嗯。大雨衝垮了佛寺的灶房,現寺內小僧染了風寒,法師到膳房煮藥,我便厚臉討了些來。”他翻起食盒蓋子,拿出薑湯遞給安歸,“驅寒暖胃。”
安規接下薑湯,說道:“那本王便謝過將軍的好意了。”
聯子祈拱手作禮,方想退下,誰知那人又問道:“慢著,大雨可有將佛寺衝垮?”
“並未。”他再次行禮後便離開了。
屋內安歸看著手中的冒著熱氣的薑湯,隨後瞥了一眼案上的食盒,眼眸間燃起了一道光束,夾雜著疑惑與猜忌。
聯子祈出院門的那一刻,恰巧孟鐸進了院中。二人站在門口,均側目一瞥對方。眼神交鋒時,有著各自的心思。
孟鐸進屋內,看著安歸,行禮道:“王上。”
“何事?”
“回王上,祭司不見了。隻是臣尋祭司時,恰巧偶遇聯將……”
“他?可是發現了異常?”
“是一塊帕子……”
【孟鐸蓑衣裹身,頭戴鬥笠,見到了撐著一把簦笠在雨中匆忙行走的聯子祈,心覺異常,細細一看,發覺他經左手滴落的雨水是紅色的,上前問道:“將軍可是受傷了?”
聯子祈攤開掌心,說道:“前些日子借了荼蘼姑娘的帕子,到昨日才發覺那帕子被我弄丟了,於是今日在鬧市買了一條方帕,誰知那塊帕子工序未完,突然間大雨傾盆,將那帕子的顏色都褪盡了。”
而後又說道:“寺旁河水泛濫,卻是給膳房送了好些魚,見著膳房人手不夠,我還替皰夫宰了條大魚,孟翖侯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孟鐸笑道:“樓蘭市肆物品繁多,不免魚目混珠。日後必定嚴查諸類商戶,以免小商小販為換取蠅頭小利以次充好,敗壞了樓蘭的風氣。至於膳食,便多謝將軍‘棄劍執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