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效羽一句話也不說,心事重重地開著汽車出了市區,上了高速公路,風馳電掣般地向西北方向奔馳,中午時分便過了張家口,晚上歇宿於大同。林小菲幾次問他為什麼這麼急迫,又為何這麼抑鬱,他隻是唉聲歎氣,不願多說。這令林小菲非常不解,她似乎預感到有什麼重大事件要發生了,所以,也不敢窮究根底,更不敢再任性和撒嬌,她非常苦悶,非常擔心和害怕,本應是歡度蜜月的美好時光,卻變得如同奔喪般的悽惶。
第二天早早起來,又驅車上路,上午10點多鍾便過了黃河,繼續西進;下午4點多鍾終於到了巴邑縣城。此時,汽車上落滿了黃塵,變成了一隻巨大的“土耗子”,他們找了一家汽修廠,把汽車擦洗幹淨;又加了一次油。程效羽在林小菲的指點之下,出了縣城,在溝梁峁塬之間穿行。不久便到了大石橋鎮,他們停了一會兒,程效羽下車感受了一下這方天地的寂寥與蒼涼,又上了車,拐上了通往獨木塬村的千年古道。
汽車顛簸著前進,約在晚上6點多鍾,將近黃昏的時後,終於到了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村獨木塬。在小菲的指點之下,他們來到了自家門口,把車停穩,下車一看,家門口停了一輛拖拉機,還有一群人在議論著什麼。村民們見來了一輛小轎車,便都好奇地圍了上來。小菲一看圍上來的鄉黨都認識,有張大媽、李大嬸、王大伯……還有村委會主任文林大哥……小菲和他們一個個打過招呼。村民們見小菲回來了,都非常激動,異口同聲地喊道:
“小菲回來啦!小菲回來啦!這下就好辦了……”
還有的埋怨道:“你怎麼才回來呀!快把人急死啦!”
小菲驚奇地問:“怎麼啦?出什麼事啦?”
張大媽說:“你來得正好,你快去看看吧,你媽不太好,我們正想送她上醫院哩!”
小菲當時便嚇了一跳說,“我媽怎麼啦?”
李大嬸說,“你快進去看看吧!一看就知道了。”
小菲引領著程效羽往裏走。鄉親們見一位西服革履、衣冠楚楚的大老板一般的先生,不似一般人,便問小菲:“這位是誰呀?”
小菲歉意而僵硬地笑道:“啊,忘了介紹了,他是我女婿。”
“嘿!”鄉親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驚歎!接著便又是一陣竊竊私語、低聲議論……
小菲和效羽進了屋子,雖然是已經開了電燈,屋子裏依然十分昏暗,有好幾位鄉親擠在裏麵。黃菜花阿姨和一個叫做小娥的媳婦正把林雨菲從炕上扶坐起來,準備向外攙扶,這時,林小菲和程效羽恰巧就進來了。程效羽一看,眼前這位老太婆頭發花白,雙眼緊閉,一張蒼黃而幹癟的臉,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仿佛是一張幹枯的、被蟲子咬過的樹葉,哪裏還有半點當年那春風得意、清純秀麗、豔冠群芳的影子!程效羽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想:這難道就是我那美麗的雨菲嗎?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趕快上前,替換小娥扶住了她;小菲同樣緊張,跨前一步,把黃菜花阿姨替換下來,扶住了母親。她眼淚汪汪,急切地呼喚道:
“媽媽!媽媽!我是小菲,我回來了……”
林雨菲沒有反應。
林小菲又叫道:“媽媽!女兒回來了,您聽見了嗎?您為什麼不理我?”
林雨菲仍然沒有反應。
小菲哭了,問黃菜花阿姨;“我媽她怎麼了?”
黃菜花說:“自從你走了之後,你媽一直好好的,沒什麼變化,半年多都挺好的。自從8月底,有一天晚上10點多了,她接了一個電話,回來之後就不對勁兒了,整整哭了一宿,還一個勁兒地照鏡子,我怎麼勸都不行,第二天天都快亮了,她才睡著了。中午醒了之後她就開始笑,笑得還特別開心……笑一會兒,她又哭;哭一會兒,她又笑……就這麼哭哭笑笑的,鬧了一個多月了,就跟得了神經病似的;她還說一到夜裏就鬧鬼,屋子裏邊懸著一張煞白煞白的人臉,院子裏有人叫她,嚇得我頭發根兒都炸紮起來了,我沒辦法,把小娥也叫過來了,陪你媽一塊睡。可到前天就不行了,她也不哭了,也不笑了,也什麼都不吃了,什麼都不喝了,躺在炕上不吭氣兒,人也失了形,我怎麼勸都不行,就是不吭氣兒;從今天上午開始,氣兒都喘不過來了,眼看不行了,怕是扛不到明天天亮,你又不在家,我沒辦法,就把村主任和鄉親們叫來了,大夥一商量,準備把她先送到鎮上的醫院去,剛好你回來了,你看看咋辦吧!”
小菲又開始輕輕地呼喚:“媽媽,媽媽……我回來了,您醒醒吧……”
林雨菲意識已經喪失,仍舊是不理不睬,似乎已經是魂魄離身,招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