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故事(1 / 2)

長長的一段煙灰抖落,打破沉默。

“你好像心神不寧。”

他抬頭,試圖觀察對麵陰影中年輕女孩的表情。酒吧的暗色光線巧妙地在兩人中間隔上一片薄霧,他無法分辨她是好奇還是關切。他放棄探究,笑了,牽動幹裂的嘴角,血微微滲出。

今晚他似乎很累。

半年前,他在這裏與女友分手,之後他成了常客。每周五晚上10點,他會來坐上兩三個小時,有時自己,偶爾與不同的女人。

他中意這間叫花尾的酒吧。

這裏有清冷的爵士,藍紫或者橘色的燈光,安靜的客人,和一隻總在光亮的地板上傲步的藍色波斯貓。

最重要的,這裏有一位溫婉女子留給他的最後記憶。

他曾天真地以為她永遠不會離去,但是最終,她帶著另一個夢想決絕地走掉。

今晚,他確實很累,連稍微曖昧的氣力都蕩然無存,即使對麵陌生的女孩很美。那種少女特有的清新透亮的美在薄霧的另一側緩緩聚成一團刺眼的光,照得他透不過氣,他突然渴望傾訴。

“我遇見了一件奇怪的事。”他以此作為開場白。

女孩饒有興趣地將手臂支到桌前,托起尖尖的下巴,做著聆聽的姿勢。

“半年前,我失戀了。那天晚上我心情很糟,午夜之後,我獨自坐在酒吧對麵的廣場,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陌生號碼,陌生女人的聲音。

她問,我可以為你講一個故事嗎?

我同意。

她講了一個關於水妖和吸血鬼的愛情故事。她的嗓音很特別,尖尖的,細細的,講到動人處充滿感情。

我被這個夢幻般的故事打動了。我詢問她是誰,是否認識我。她不答,隻是說,如果我喜歡她的故事,就請和她交談。

於是我們開始對話。談我失去的愛情,談無法重來的人生,談這個城市漸涼的天氣,談對明天的渴望與恐懼。

直到淩晨四點,她才掛掉電話,告訴我,她還會打來。

這個神秘的女人讓我非常好奇。她了解我在失戀,了解我的痛苦,她在試圖安慰我。我設想她是我的舊識,並仔細在記憶裏搜尋相似的聲音,但是找不到,隻能留下這個疑惑。

之後的一周我過得非常灰暗。我發現我必須努力適應一個人的生活。房間的每一處角落都有她的身影,每一件物品上都有她的印記,但她卻不在了。每天晚上,我聽著她留下的CD,喝酒醉到昏昏睡去。

周五晚上,我從酒吧出來,坐在廣場,又接到了那個神秘女人的電話。我們彼此問候,像熟悉的朋友。她照舊講了一個故事,關於一個化學家和一個音樂家一生未曾謀麵的誠摯友情。

之後我開始傾訴。我慢慢回憶曾經美好的點點滴滴,不停地懺悔自責,起初語無倫次,最後泣不成聲。她始終靜靜聽著,沒有勸我,隻是在我講完之後,告訴我怎樣煎蛋,怎樣使用洗衣機。去哪能買到舒適的襪子。天快亮時,我們互道晚安。

就這樣,很奇妙的,我有了一個神秘的知己。每周五的晚上,我都會接到她的電話,她總是為我講故事,很多很多,有凱爾特女孩的木馬,月夜黑森林哭泣的鬼魂,一盞受著懲罰的路燈,藍色的兔子王國……

她的故事讓我著迷,一切不可能都在她的敘述裏變得真實,好像她來自一個奇幻的世界。

從交談中,我發現她遊曆過很多國家,學識豐富,並且過著富足優雅的生活,她似乎有著不尋常的社會地位。可是每當我問起關於她本人的問題,她便避而不答。

三個月之後,我從失戀中走了出來,開始積極地麵對生活,這是那個神秘女子的功勞。但是,新的問題也來了。”

“你愛上她了?”年輕女孩笑著問。

“不知道。”他又點起一支煙。

“她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她的話語輕柔,善解人意,和她聊天非常愉快。我不得不承認,她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我開始期待她的電話,渴望了解她。

她有時會談起她接觸的許多人,看到的許多事,但絕口不談她自己。我隻知道,她暫時生活在這個城市的某處,我不清楚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她的年齡。可奇怪的是,她好像非常了解我。她了解我的工作,了解我的生活模式,一次談話中,她竟然提到我喜歡穿條紋襯衫。於是從兩個月前,我開始留意身邊出現的每一個女性,但結果是令我失望的,我分析了每一個可能性,卻絲毫沒有她的蹤影。”

“那麼,她一定是個仙子嘍。”年輕女孩晃動著酒杯,冰塊發出好聽的撞擊聲,“說不定,她就是她所講述的故事裏的某個主角,海妖,或者藍兔子,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