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莫憐韻安排好去遊園，又派了人去請洛奕塵，上官玨便匆匆告辭，往朝堇的屋子走去，在門口正好碰到從裏麵出來的小環。
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對小環道：“以後待人接客的事情不用你來做了，你專心伺候朝堇便好。”
小環垂下眼，屈身行禮，低聲應道：“是。”
“我沒別的意思，莫憐韻心計深沉不好相與，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官玨見小環一下子整個精神氣都垮了下去，想了想又解釋道。
“隻是因為這個嗎？”小環突然不知哪裏來的氣性，抬頭看著上官玨，一字一句問道。
上官玨剛按捺下去的怒意頓時又湧了上來，沉聲喝道：“小環。”聲音中滿是警告的意味。
他自問是個寬容仁慈的主子，規矩是嚴明了一點，但隻要心是忠的，他總願意從輕發落一點。小環這般試探挑釁，他也隻是警告了一句，並沒有打算真的懲罰她什麼。可她卻知錯不改，屢屢挑戰他的底線，僭越犯上。不論她過去是什麼人，在上官玨看來，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沉迷於過去，除了平添煩惱，並無半分助益。
“等荷花池裏的荷花都開了，你便回靈涯吧，房子已經給你買好了，你租出去也好，開店也好，都由得你。”還是心軟了，荷花盛開，這是什麼稀奇的時間點，何況現在才三月份，等荷花全開，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可小環一下子就慌了，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上官玨，嘴唇顫抖了好半晌，才找回知覺，緩緩地問道：“你要……趕我走？“
“不錯。”上官玨別過臉去，道：“離得遠些，你我，才更能看清楚一些事情。”
“我明白了。”小環的淚珠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卻始終不曾落下。一夜之間，父母、兄弟、財富、地位統統化為烏有，為奴為婢，任人打罵，她早就一無所有了，又何來的底氣去喜歡一個皇子？不敢爭，不能爭，終究是自己太貪心了。她福了福身，便匆忙退下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是聽到動靜的朝堇出來了，她晃了晃腦袋，依然覺得有些沉重，邊揉邊不解地望向慌不擇路離開的小環，問上官玨：“她怎麼了？”
“怎麼出來了？”上官玨忙抓起她的胳膊有些粗魯地往裏麵推，看到她赤裸著的腳，怒意更甚，道：“鞋襪都不穿，你是想再躺兩個月嗎？”
“哪裏有這麼嬌貴。”朝堇撇了撇嘴，但還是乖乖地回床上去躺著了。
上官玨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卻毫不理會她的問題，隻跟著進去，在床邊尋摸了一個凳子坐下，問道：“洛將軍和莫將軍來了，我和他們一起吃個飯，你要一起去嗎？”
朝堇毫不猶豫地搖搖頭，道：“不了。”
“那行，你想吃什麼，我讓廚房給你做？”對於這個答案，上官玨很滿意，臉上頓時烏雲轉晴，連眼中都是滿是欣喜。
朝堇認真地想了想，道：“麵。”
上官玨啞然失笑，揉了揉她的頭發，溫聲道：“好，先別睡了，省得一會晚上睡不著，我讓廚房把麵做好馬上給你送過來。”
恰在這時，曹生端著藥碗過來，在門口站定，另一隻手敲了敲開著的門。上官玨繞過屏風出來，見是曹生，忙走過去接藥。
曹生飛快地瞥了一眼屋內，疑惑地問道：“小環這是去哪裏了，說好這個時辰來取藥的。”
上官玨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應道：“不知道上哪玩去了，回頭我說說她。”
曹生覷了覷上官玨的神情，再聯想到白天小環的反常，大致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事情，無奈地暗歎了一聲，道：“那我先走了。”
上官玨咬了咬牙，對暗處的侍從吩咐道：“去找一找那丫頭，別出什麼事兒。”說完又轉身進去，將藥碗遞給朝堇，道：“我看你把藥喝完再走。”
朝堇瞥了一眼他，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碗中的藥濃鬱酸苦，不知是放了什麼，隱隱還可見一抹暗紅。她低頭去看，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日口中的腥甜味道，端著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還說不是小孩子，怎麼，要我喂你嗎？”上官玨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有在這種時候，朝堇才會露出這樣憐惜、心疼、自責的複雜神情。可他不願讓她一直記著這些，如果一段感情的基礎隻是感恩和犧牲，那他有理由去懷疑，朝堇對他究竟是感動，還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