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1 / 2)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可遇而不可求,我們能做的隻有不停地完善自己,等待著命中注定的美差。

青宿和顏歲相處了這麼久,以為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隻是他不知道,顏歲其人,若未曾碰上安回的話,尚還能維持住他沉著安穩的形象,但若是遇到點和安回沾了點邊的突發事件,多半比別人要慌張得多。就像這次緋聞事件,明明剛剛收到消息就發表新聞發布會多少顯得有些急於撇清,反而坐實了名頭——這種情況他本應考慮到的,卻因為自己的慌張而錯過了。

安回多少也是應該了解的,所以她選擇把自己囚禁起來,逼迫顏歲冷靜下來。

顏歲一開始確實是為了這件事前所未有地慌張。他所擔心的倒並不是這件緋聞,而是擔心安回就這麼承認了,然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他——即使他心裏明白這種現象出現的可能幾率幾乎為零。顏歲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沉著,也曾自負地想,大概安回出事的時候他能夠處理得完美無缺。但是他終究還是無法做到忽視心裏的不安,也沒辦法完完全全地相信安回。

是的,顏歲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安回,或者說,他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

顏歲在少年時期是非常自負的。之前說過,他在學校裏的成績絕對是難逢敵手,甚至於就算是不念大學他也有著十足的信心將公司裏老奸巨猾的董事玩弄於股掌之間——隻是他失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他向來是偏執過了頭的,不是極端自負,就是極度自卑。

又或者說,自負過頭的人往往更容易陷入無法遏止的自卑裏。

雖然後來的顏歲並沒有展現出他的自卑來,但是這隻是因為他的自卑全部集中在安回這個人身上。

顏歲很容易在安回的事情上對自己沒有信心。即使是十拿九穩的小事他也會拿不定主意。

就像是安回一直疑惑著的那件事,顏歲將自己手下的藝人全部推掉,隻留下她一人。雖然做得似乎是個巧合的樣子,但隻要是有腦子的人,稍微想想就會發現其中的不對勁。哪會有這麼巧的事,恰好手下的藝人在那個時候合約全部到期?若不是顏歲早早地計劃好,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再說,就算合約到期,不

是還可以續約嗎?其次,顏歲這麼出名,哪會沒有簽別的藝人的機會?

顏歲其實早早地就在規劃這一天了。他是特意將安回推到風口浪尖上的,為的是讓她以極其迅速的速度走紅。

從五年前,安回對他說她要進娛樂圈的那一天起,顏歲就一直在考慮這相關的諸多事宜。他籌劃了整整五年,可以說已經考慮到了每一個細小的方麵,才稍微有了一點自信。他時常會在半夜突然醒過來,大汗淋漓——原因不過是夢見了在安回孤立無援的時候,他卻無能為力。顏歲為安回付出了多少,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已經不知道如何去估量了。他從未要求過回報,也不曾奢望過什麼,隻因這一切都不過是私心作祟。

所以顏歲才會對青宿的一切展現出十二分的理解。

在他心裏,若是自己沒有日夜謀劃的話,說不定青宿的悲劇將會重演在他的身上。他看著陷入無力中的青宿就仿佛看到了失敗的自己。

然而顏歲卻終究沒料到現在的一切。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一切都亂了套,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青宿已經離開了。顏歲一個人坐在酒店的包廂裏,揉了揉眉心,仿佛這些天來的疲憊都湧了過來。他不知道如何承受,隻能略微閉了閉眼,放任自己逃避這個喧囂的世界片刻。隻是他實在是太忙了,就是這一點時間也仍舊沒法歇得安穩。

窗外是璀璨的風景,隻是他無福消受。日光漫開遍地的細碎針芒,刺得人從困倦中轉醒,繼續麵對這個來去匆忙的世界,迎接那些飲血啖肉的敵人。

偶爾顏歲會感覺自己病了,要不然怎麼會覺得世間的人都在等著自己懈怠,然後狠狠地淘汰掉自己。

遙遠的天際傳來渺茫的訊息。璀璨的日光閃耀過後終將歸於沉寂——一如既往。凡人所不能及的地平線上,灑散一地的針芒亦步亦趨,從容得過了分。素來勾引人心魄的,不過是美好事物即將消逝卻又未曾消退的霎那。如日光,如微雪,如別離。

顏歲想著,自己大抵也算是個名人了——那麼,自己毀滅的一瞬或許會有很多人期待著吧?正因如此,他才不能那麼輕易地死去。

這樣鼓勵著自己,顏歲站起身來,走出了酒店。

安回已然陷入了夢的沼澤。

天色除極,微雪初晴。彌散遍地的冰片拾落不起,於溫聲細語的風旋裏,不舍地化作空茫的蒸騰水汽,親吻著她幹涸的唇瓣。從不曾真正消逝過的它們,始終不會明白,什麼叫做化無,什麼又叫做永別不返。因此——它們悄無聲息,輪回反複。

楊柳的枝條上幻生出新芽。春色匆忙地趕至它最為留戀的地方,久久駐足。一江春水化開了冬季結下的薄冰,也卸下了她一整個冬季裏裹上的厚重防備。於是——如履薄冰的時光默然退場,肆無忌憚的神色飛揚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