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以後。
輕撥琴弦,跳動一點深沉的音符。正待品味淡淡散去的餘音,又是一點,敲上心湖。
泛起漣漪。
不似疾風驟雨般的激烈,亦不求行雲流水般的藝技。在午後靜怡的房間裏緩緩奏開,巧然地映襯著來客的心情。
倚在軟榻上的男子明眸微啟,似睡還醒,若有所思。俊眉一低,取來花瓶中的嫩葉置於唇間,清亮的樂音拂起。撫琴的鈴蘭便停下手來,靜靜聆聽。
簡單的曲調,是孩提時代流行的童謠。
曲終,鈴蘭起身斟了杯酒遞過去,“既是思歌,汐兒必定是在想著某人了。隻是過於淒婉,聽著讓人神傷。”
常汐莞爾一笑。雖身著皓月般白色的男子衣袍,卻不顯突兀,猶然像個俊美少年。
“並非我想多思。隻是近日來,這首曲子一直縈繞在我耳邊,揮之不去。昨日在夢中,見著自己在一片黑暗裏吹奏它,然後淚流滿麵。”搖了搖頭,“不似我性情。”
“或許是無意間聽誰奏起,你便記下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輕笑出聲。
盯著鈴蘭的笑臉,常汐不禁道,“鈴姐姐跟了我爹也有六年之久,何不要求我爹為你贖身?”
“許是那句老話吧:我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鈴蘭感歎著,“若說我這張與常二夫人極為相似的臉可算作一物,那已經折損了我的尊嚴。”
“姐姐是真正的出泥不染、節操比蘭。隻是,這世道並非為我等而生,尚且在此地,我才能享受到難有的清淨和安逸。”
鈴蘭搖頭,“隻怕汐兒不該來此。在這‘溢芳苑’買醉的客人,酒醒了,便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沒有永遠的窩讓你藏!”
常汐見著酒杯中自己的倒影,“也許吧。人看著自己的影子時,總覺得可憐,那麼渺小,但從影子的角度看人,卻是一片天空。看得淡然一些,其實每個人都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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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溢芳苑’,才見月亮已爬到柳梢頭。
皓月當空,俯瞰人間一片燈火通明、歌舞升平。是有些寂寞的。
靡靡之音屬於浮華,而真正的知音難求。
“小心!”本可避開迎麵而來的馬車,倒是被這一清亮的聲音給怔仲了下,手臂被突得一拉,常汐人便踉蹌著倚靠向來人。抬頭,見是明軒。
“女兒家怎可去那種地方飲酒?”明軒皺了皺眉。
要你管!心裏想著,退開他的懷裏,道謝之後欲轉身離去。而明軒卻尾隨其後。
一時無人說話。轉進較為幽暗的巷子裏,明軒走上前牽起常汐。暗用力,不讓她的手伸回。
“我對你的心意如何,你該是知道的。若我向你爹要你,兩家必是樂見其成。隻是,你對我一直甚為冷淡。”明軒的氣息顯得灼熱。
常汐凝視著眼前的男子。他相貌英俊、仕途光明,卻皆不是她想要。或許是她貪心,她並不喜與人分享,若不是完整的情,那她寧可不要。
“我是從來沒想過此事的……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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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還不歇息麼?”小梅走進來,見著常汐坐在床上凝眉所思。
“這就睡了!”背對著小梅躺下,身後傳來放下床緯的悉索聲,又聽小梅講道,
“其實小姐不用放心裏去,大夫人就愛數落人了。大小姐是深得她稟性,刻薄又刁蠻的。我若是小姐你呀,定要把大姑爺給搶過來,才解氣!”
常汐輕笑出聲,“我是不得你這丫頭有本事,改明兒將你送去姐夫府上,讓你和欣姐姐鬥個痛快!”
“大姑爺才不會要我!倒是大姑爺把小姐送回府,可不就是喜歡小姐來著,大夫人不樂意又如何,老爺可沒表態!”
見常汐沉默,小梅吹熄了桌上的油燈,走時又自言自語,“倒是想念起皇後還是芳儀小姐的日子來,現在,三小姐許是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