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光明曆1864年以來,整個卡洛斯帝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都知道這麼一句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雖然知道的人很多,但對不同的人卻有不同的意義。
在貴族眼中,這是治國維穩的良策,在學者眼中,這是值得研究的學術課題,在普通百姓眼中,這是喝酒吹牛時的談資。
這句話雖然流傳甚廣,但實際上,這句話隻不過是一本書上某個章節的一個概括罷了,那本書的內容才稱得上浩若煙海,裏麵的思想深邃精確,一針見血,但對於平民而言過於晦澀,以至於他的普及程度尚且不如流行的傳奇小說,顯得略微尷尬。
看過全書的人並不多,即便貴族也大多不願意去研究這本書,而年輕的裏歐·鐵手正是看過整本書的幸運兒之一,或許他是看過全書的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他第一次翻開這本書才十二歲,完全無法從那些枯燥晦澀的文字裏領略出深邃精煉的思想,當他看到“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時,天真的以為這是“經濟狀況的好壞與街道上房屋的精美程度息息相關”的意思。
當然,這麼理解倒也沒什麼錯,隻是和原文含義大相徑庭。裏歐·鐵手讀過萬卷書,也行過萬裏路,見證過繁華,也看到過窮困。繁華的城市到處都是得益於魔法機械革命而被建造出來的高樓大廈,已和幾十年前大不相同;而窮困的山莊還是一如既往的窮困,和千年前都沒什麼不同。
讓我們暫且先把故事主人公的名字簡稱為裏歐吧,裏歐是個有點見識的人,可惜他過於年輕,那些少得可憐的見識再被容易衝動的情緒幹擾反而變成了劣勢,更兼他袋中無銀,免不了有些疾世憤俗。他既鄙視上層人士的腐敗和貪得無厭,又厭惡底層人士的愚昧——是的,他那時候還太年輕,太天真,有的時候還很幼稚,他的眼界過於狹窄,隻能看到一處。
裏歐是一個孤兒,他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也沒人知道他的母親和父親是誰,他被一個流浪的落魄騎士撫養長大,騎士四海為家,裏歐自小便跟著騎士流浪天涯。騎士這個職業曾有著光輝的曆史,但在魔法機械革命的衝擊下,生產力大幅提升,騎士的傳統因為過於老舊,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的發展。騎士是時代的棄兒,裏歐是命運的棄兒,兩個棄兒在孤獨的流浪路上結伴而行倒也給冰冷的路途平添一份溫暖。
此時此刻,裏歐正眯著眼睛站在卡洛斯帝國拉沃多維茲行省柯瑞茲郡波克特村的沙灘上,看著紅的像烙鐵一樣的夕陽漸漸藏到雲層後麵,又慢慢沒進海麵,把波瀾海的海麵映得波光粼粼如同黃金。
拉沃多維茲是卡洛斯帝國最不顯眼的行省之一,雖然靠近波瀾海,但沒有適合作為港口的海岸。波克特村也是拉沃多維茲最不顯眼的村莊之一,雖然靠近海洋,但也沒受到什麼海洋的饋贈,隻得到被海水侵蝕的土地和晝夜不息的海風,讓村莊裏莊稼的長勢感人。
帝國富強,可波克特村仍然落後,村裏大多都是棚戶,茅草和紙張糊成的窗戶又怎能抵禦冬天刺骨的寒風?
裏歐穿著一身已經略顯破舊,但洗的幹幹淨淨的獵裝,烏黑色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額頭、鼻梁、嘴唇在夕陽下顯出美好的輪廓,就像朦朧派畫家畫筆下的美少年。
可惜欣賞到如此美顏的,除了夕陽,海水和幾株老樹,就隻有一群皮膚黑紅黑紅,留著口水的孩童,他們的皮膚被陽光曬傷,就像糊著一層永遠也洗不幹淨的汙垢,臉上也被海風吹出幾道皺紋。他們都是波克特村的村民,他們的衣服既不幹淨也不好看,像是由幾片廢棄的棉布隨意織就。
“裏歐哥哥,你好帥。”一個名叫莉莉安的小女孩一邊吸溜著鼻涕,一邊癡癡地對裏歐笑道,“長大後我要給裏歐哥哥做新娘。”
裏歐回過頭看了莉莉安一眼,又連忙把頭別回去,好看的小女孩叫蘿莉,不好看的小女孩什麼也不是,怕是連卡洛斯帝國最變態的戀童癖對莉莉安也提不起一絲興趣。
裏歐的心裏沒有憤怒,隻有對莉莉安的同情,她生在這窮鄉僻壤,既沒看過多少書,也沒走過多少路,她的一生恐怕就得在這狹仄的小村莊度過。自己隻是在這裏過冬,冬天過完,他就會離開,從莉莉安的生命中徹底消失,就像突然從未出現在莉莉安的生命中一樣。
幾個年齡或長或幼的男孩子的注意力則在裏歐那一身筆挺帥氣的獵裝上,他們的眼睛又滑向裏歐腰間別的幾把不同規格的改刀和錐子,眼睛裏露出了羨豔的神情。裏歐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可是已經可以修理一些簡單的魔法機械,他幫村長修理好了村子的二手四級魔晶給水泵,這一手技術更讓他們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