荸薺做成的小吃也極多,有一種做法是將削去皮的荸薺穿在一起,用油炸了賣,這種吃法我沒吃過,也不想吃,還有諸如荸薺餅、蜜汁馬蹄等小吃,在飯店吃過,印象不深。在我看來,荸薺這種水中的清物,應當還是取其本味較好,要麼生吃,要麼就煮熟了剝皮吃,荸薺皮用手一抹就掉,熟荸薺有一種別樣的甜香。
以水生植物命名的顏色,除了藕荷色大概就是荸薺色了。記得家鄉很多人家漆家具時,總愛說,漆成荸薺色吧,也就是那種紫中透紅烏中透亮的顏色,二表姐出嫁時我看到整套的家具都是荸薺色的,荸薺色的衣櫥、荸薺色的桌椅、荸薺色的杌子、荸薺色的書櫃……二表姐遠遠地看著那套家具,臉上是淺淺的笑——二表姐原來就是個具古韻的女子,她喜愛荸薺色是很自然的。
印象中北方人都不太喜歡喝湯,也不太會做湯,有一年去西安在一個叫鍾鼓樓(好像是這個名)的地方吃羊肉泡饃,用碩大的碗端上了湯來,是極濃的一碗羊雜碎,喝得我滿頭冒汗,欲罷不能,有種極爽的感覺,喝完後一算賬,才三元錢,頓覺這碗湯喝得價值不菲。
南方人做湯則精細得多,特別是廣東厶煲-出來的東西,我一般是無福消受的,主要是感覺上受不了那種像製造手表一樣的認真勁,而且喝著沒什麼滋味,不成不淡,更談不上豪爽。昆明有一家很高檔的喝湯處,大招牌叫阿二靚湯(據說這詞和小老婆有關),生意極旺,聽說裏麵的主廚一個月可拿五萬元的工資。燒出的湯自然也是精品,價錢上則是精品中的精品,我是喝不出什麼味道的,據我問過的喝過這種湯的人,也無人說好喝,不過是在裏麵放了些可疑的營養品和海洋生物。從詞麵上看這大約是一種壯陽湯,其實去喝的人都是陽氣過旺的主,倒沒見真正有虛弱到無法行房地步的人去治病兼飽口福,實際這是美食家兼營養學家和商家聯合欺騙大眾,然後由一小撮社會精英代表廣大群眾去上當的典型事例。
雲南的滇西一帶有一種很流行的湯,做法非常簡單,當然也不入美食家的法眼,上不了各級宴席的菜單。這種湯用曬幹的青菜(這種青菜非常酸)加辣椒煮成,隨便放點鹽,也不加油,更無其他作料,煮好後在上麵撒幾葉香菜,喝起來又酸又辣,喝完後加上水燒開又可繼續喝下去,直到味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種湯最醒目之處是每碗湯都漂著一根半尺來長的大蔥,看起來極是惹眼,湯名就叫做青龍過江,倒有幾分神似。湯不貴,差不多算是免費贈送,在滇西騰衝一帶,所有的飯館都有這種湯,所有的餐桌上都放著一大碗。我有一位同事原來是上海知青,“文化大革命”時在騰衝插隊,不久前回到下鄉時住過的村子懷舊尋友,正遇當初一起戰鬥在廣闊天地的戰友。昔日英俊少年已是垂垂老矣,遠不似同事中年得意青春滿麵。入夜兩人喝酒說起離別l後的種種境況,同事問當初何不一起返城發達?正說間戰友妻子端上一盆青}龍過江,細看之下正是當初眾人追逐的美麗小卜少,如今物是人非,已成腰.粗如桶滿麵皺紋的一普通農婦。同事忙問好,隨即喝了一口青龍過江,大讚f不失昔日滋味。戰友突然淚如雨下,哽咽道:“都是為了這碗湯。”
“五一”長假到轎子雪山,晚上同事相邀去一傣族風味飯店吃飯,酒後正閑聊,店主端上青龍過江一盆,同事喝罷虛欠不已,喟歎:“人生如湯。”
以我喝湯之經驗,知此言不虛,遂急到小縣城網吧在眾目暌睽之下草就此章以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