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錯愣的看著木槿曦離開的方向一會兒之後才收回了視線,將目光重新落在了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玨麟身上。
皇上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玨麟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被自己的兒子推下了宮裏的荷花池,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那個時候父皇母後還在,他們守著玨麟一天一夜沒合眼,盯著禦醫搶救了幾乎一個晚上才終於將玨麟的命從閻王那裏搶了回來。
那個時候他看到幾乎沒有一絲氣息的弟弟,看到父皇母後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滿是擔憂的臉孔心裏就暗暗下定了決心,以後他會好好保護玨麟,不會再讓他受到這樣的傷害,不會再讓自己有機會看到玨麟躺在床上沒有絲毫氣息的樣子……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多年後他還是沒有做到,玨麟再次受到了傷害,這次是被人下毒了,而且還是禦醫沒有碰觸過的奇毒!
有人要害玨麟,要置他於死地!如果不是有人對玨麟下毒,他怎麼會中毒?到底是誰,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對他下毒!要是讓他知道這個人是誰,他一定要將對方淩遲處死!
皇上疲憊的跌坐在床榻前不遠的炕榻上,伸手揉了揉疼痛的額頭,閉著眼將這件事回想了一遍,從玨麟在大殿上暈倒,朝廷各個大臣的反應,還有這段時間玨麟的動靜,他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恨不得玨麟去死,他要看看玨麟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惹來了別人的毒手!
“老王妃,玨麟這段時間在王府裏可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冷靜過後皇上沉聲問道。
老王妃眼眶紅紅的,閃著淚花,聽到皇上的問話忙擦拭了一下眼角,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才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玨麟這段時間很正常,並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就是這樣才更加的叫人擔心,玨麟並沒有絲毫的不妥,那他到底是和誰鬧了矛盾,又是怎麼中毒的,什麼時候中毒的,這一切都毫無頭緒!
“對了,暗衛!朕派去守在他身邊的暗衛!他們一定知道!”皇上猛然的想起了自己曾經給了玨麟幾個出色的暗衛,讓他們守在玨麟身邊。
老王妃怔了一下也想起了這件事,“對,還有暗衛,皇上您傳他們來問問,他們肯定知道什麼的!”
可是等皇上用特殊的聯係方式將暗衛傳進宮的時候問出來的話卻是讓三人的心都涼了。
因為暗衛個個都跪在了地上,一副準備以死謝罪的樣子說玨麟在大婚之後就不準他們隨身跟著,而是將幾個暗衛分派出去,分別守著小世子和小王妃,後來小公子出生之後,又分了幾個人守著小公子,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隨身跟著小王爺,壓根就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什麼人接觸了……
暗衛的話讓皇上氣得眼前一陣發黑,對著跪在地上的幾個人狠狠的踢了過去,幾個人一動不動的承受著。當初皇上將他們派到小王爺身邊就是為了保護小王爺的,現在小王爺不知道怎麼的被人下毒了,他們卻絲毫不知情,罪無可赦!暗衛的職責就是保護主子的安全,可是現在他們的主子出事了,他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幾個人等皇上發泄完了就要自行了斷,皇上冷眼看著沒有阻攔的意思,他們沒有保護好玨麟,那就去死吧!
“等等……”
一道虛弱的聲音不但讓準備自行了斷的暗衛僵住了動作,也讓皇上,老王妃和蕭景晏驚喜不已。
“玨麟,你醒了!”看到玨麟緩緩的睜開了眼,老王妃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皇上一個快步走到了床榻前,也是激動不已的樣子。
蕭景晏也一個快步走了過去。
玨麟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三張布滿了擔憂之色的臉,一個早上就憔悴了不少,可見為了他的事是有多傷心神了。他不由得在心裏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覺得非常的愧疚,自己這樣任性終究還是會傷了身邊的親人。
他視線轉了一圈,發現床榻前除了這三人並沒有其他人,特別是他以為這個時候肯定會陪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不在,他眼裏閃著疑惑,問道:“槿兒呢?是不是你們還沒有告訴她我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可以理解為什麼槿兒不在這裏了。
蕭景晏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小曦這孩子,自己的丈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身為妻子不守在床邊卻跑得不見蹤影,真是失職失責啊!
蕭景晏第一次覺得這個外甥女性子太野了,做錯了事,不管平時如何,玨麟現在出事了,她身為妻子都應該陪在丈夫身邊啊,更不用說玨麟一直對他如珠如寶的,她就是這麼回報自己的丈夫的?
顯然皇上對剛才木槿曦匆忙跑掉了的行為也是非常不滿的,聽到玨麟一醒過來就下意識的尋她,心裏就更加的來氣了,輕哼了一聲說道:“朕第一時間就讓人通知她了,可是她來到未央宮,聽到禦醫說你中毒了就急急忙忙的衝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哪裏了,到現在為止人影都沒見到!這就是你的好妻子!”
“什麼?她急匆匆的跑出去了?”誰知道玨麟卻是麵色一變,就要坐起來。
“玨麟!你這是要幹什麼?快躺下!”皇上麵色一變,輕斥道。
“你們怎麼不攔著槿兒啊!”玨麟埋怨道。
皇上直接被他氣笑了,指著他的手顫著說道:“好啊,你這個白眼狼,朕,蕭丞相還有你祖母一直守在這裏擔心你,你倒好,一醒過來就,就怪我們沒幫你攔著你的妻子?你真是出息了啊!”
老王妃也是一臉受傷的樣子,就隻有蕭景晏越發的尷尬了。
被皇上這麼一說,玨麟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和愧疚了,緩和著聲音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槿兒會做傻事,她聽到說我中毒了就跑出去,都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別人拚命了,我隻是擔心她一時衝動。”
事實上是他擔心槿兒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怒之下去找了淩慕華,逼問他,要是淩慕華扛不住說出了他們的計劃,那他就慘了!
皇上眉頭一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丫頭知道是誰對你下毒的?”
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著玨麟,玨麟輕歎了一聲,垂下了眼眸,“就是不知道才擔心,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對我下毒的,卻這樣衝出去,要是她沒有理智的胡亂猜測對我下毒的人,做出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怎麼辦?”
說著他將目光落在了蕭景晏身上,“舅舅,你現在就出宮去,派人出去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槿兒,要是找到她就將她帶回穆王府,告訴她我已經醒過來了,她聽到之後就會回去的了。”
蕭景晏呆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應道:“嗯,我現在就出宮去找。”
說完跟皇上告退了之後才匆忙的離開了未央宮。
蕭景晏一走,玨麟就說道:“我也出宮回府吧!”
“不行!”皇上立刻就激烈的反對,“你必須留在宮裏,直到你的毒解了為止!”
他怎麼可能讓他在這個時候出宮,誰知道出宮之後會發生什麼事,那個對他下毒的人知道他還沒死,說不定會……還是待在宮裏安全,而且宮裏有禦醫,可以隨時準備著。
“皇兄,我既然已經醒過來了,怎麼可以繼續留在宮裏呢?我回府也一樣,太醫有什麼進展的話出宮到穆王府也是一樣的,再說了,禦醫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配製出解藥,難道我要一直留在宮裏不成?成何體統!我總不能一直待在宮裏,我還有妻兒在府裏的!”
再說了,不出宮,他怎麼和淩慕華聯係?怎麼吞下解藥?
其實解藥就在他手上!就在府上!當初他同意這個計劃的時候淩慕華就已經將解藥給他了,他事先已經喝了一點,不然的話現在哪裏會是這樣?隻怕早就死了!
“不行!我不管,就算你要出宮也不能現在就出宮!我不放心,你難道要我跟著你一起去穆王府住不成?”皇上情急之下我朕都不分了。
現在讓玨麟離開他的視線他就不放心,他必須待在他眼皮下!
老王妃看兩人都快要爭執起來了,頗有些無奈的說道:“玨麟,既然如此你就暫時留在宮裏吧,皇上也是擔心你。禦醫雖然說你想過來之後看起來不像有什麼事,但是每昏迷一次你的情況就危險一分,你待在宮裏的話也,也好過在府裏,萬一你在禦醫還沒有配製出解藥之前又暈了,那……”老王妃一想到禦醫剛才的話就憂心得不行,一顆心像是被人緊緊攥了起來一樣。
老王妃忍不住用帕子壓了壓眼角,一臉的悲痛難過,目光憂慮的看著玨麟,讓玨麟心裏的愧疚更重了,張了張嘴,有那麼一瞬間衝動的想要將真相告訴他們,但是想到大皇子,這點衝動又壓抑了下來。
毒確實是大皇子下的,隻不過是他手裏先有了解藥而已。淩慕華將毒藥給了大皇子,唆擺他,鼓動他對他下毒,他果真做了!他既然做了,那他就不能停下,大皇子自己已經決定了自己的結局,他不會同情憐憫他的,這次他們必須將大皇子扳倒,讓他永遠翻不了身!
“好了,我留在宮裏就是了,隻是至少要挪動一下吧?”玨麟輕歎了一聲妥協的說道。
皇上聽到他前半句臉色好看了一點,聽到後半句頓時又難看了起來,“挪什麼挪,朕的未央宮你還瞧不起不成?朕告訴你,你現在必須待在朕的眼皮底子下,哪都別想去,除非你身上的毒解了!”
“皇兄!”
“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朕會派人到穆王府,那丫頭回來之後朕會讓人接她進宮的!你就好好的待著,等禦醫將解藥配製出來!你給朕安分一點!”皇上說完沒好氣的佛袖而去。
雖然暗衛這裏問不出什麼事情來,但是作為大楚的皇帝,他有的是辦法將玨麟這段時間的行蹤軌跡查個清楚!他就不信他連玨麟一天上幾次茅房都查出來之後還發現不了什麼蛛絲馬跡!
等皇上佛袖而去之後老王妃麵色沉沉的注視著玨麟,忍了忍還是問道:“玨麟,你老實告訴祖母,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或者說你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中毒?”
玨麟的心咯噔一跳,麵上卻一臉的無辜好笑,“祖母,你在說什麼呀,如果我早就知道了我怎麼還會中毒?我會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嗎?你也聽到禦醫說的話了,這是一種奇毒,禦醫一時間都還沒辦法配製出解藥,我怎麼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老王妃眯了眯眼,目光銳利的盯著玨麟,想到他醒來之後的反應,想到槿兒那丫頭聽到說他中毒了之後的反應,這兩個孩子沒有事情瞞著她的話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她是老了可不是糊塗了!
老王妃心裏的思緒飛快的翻了幾轉,也沒有追著問下去,讓玨麟很是警惕提防了一下,但是一會兒之後他就鬆懈下來了,老王妃卻在這個時候不經意的問道:“這個毒藥對你真的沒有什麼影響嗎?不會影響到你的健康或者性命?”
玨麟反射性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我已經——祖母!”玨麟及時的收回了到嘴邊的話,有些挫敗的低叫道。
老王妃麵色一沉,冷聲低喝道:“還不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要祖母將皇上請來!”
“別!這件事不能告訴皇兄!”
“那你就老實說!”
玨麟猶豫了一下,偷偷的瞄了眼坐在一旁的祖母,對上她冷厲的視線,雙肩一垂,腦子轉了轉覺得既然瞞不住了,那就說吧,到了這個時候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於是玨麟將和大皇子,還有淩慕華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下,聽罷,老王妃氣得掄起手就給了玨麟一個巴掌,卻失手的打在了他肩頸上。
玨麟摸了摸微微發疼的地方暗道了一聲好險,祖母剛才該不會是想將這巴掌甩在自己的臉上吧?要是自己的臉上無端的多了個巴掌印,皇兄看見了還得了,非得追問下去不可,一追問就容易暴露!他是看祖母年紀大了,實在有些不忍心她擔心受怕所以才這麼輕易的告訴了她真相。
但是皇兄不一樣,如果皇兄知道了這件事,會對大皇子失望,但是卻不會絕望,他要的是皇兄對他徹底的絕望!他知道皇兄會傷心難過,但是大皇子真的不值得!根據淩慕華所說的,大皇子甚至有了弑父的念頭,隻是這個念頭藏得很深,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在將來付之於行動。
不管如何,大皇子身為人子卻有了弑父的念頭,這是罪無可恕,更何況皇兄並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皇兄隻是對他要求嚴格了一些,那是因為他是嫡長子的緣故!可是他卻從來沒有領悟到皇兄的苦心,隻是一個勁兒的妒忌他,埋怨皇兄對他的信寵重視。
就算他一直忍讓下去,將來大皇子隻怕也是會做出一些不容世俗的事來,對皇兄來說是一種更大的傷害!萬一他將來做了太子,做了皇帝,那遭殃的就是整個大楚的百姓了!所以還是讓皇兄現在就對大皇子徹底的絕望,死心吧!長痛不如短痛!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大皇子一心想他死,處處咬著他不放,他為了自保,為了家人也隻能痛下殺手了!
“混賬的東西,你的膽子是長毛了是不是?誰給你的膽子做這樣的事情?你也不想想槿兒,不想想祖母,不想想你那兩個兒子!這麼冒險的事你也敢做!你心裏還有沒有我們這些親人?”老王妃氣得渾身發抖,差點沒暈過去。
她都忘記自己上一次這麼怒火中燒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她一直以為自己經曆了這麼多事,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讓自己大動幹戈了,沒想到啊,這個一向做事有分寸的孫子竟然給她來了個這麼大的刺激,讓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去見老王爺了!這個不孝的東西!
“你是不是連槿兒都瞞著了?”老王妃又問道。
“祖母,這件事槿兒要是知道了她哪裏肯答應讓我這麼做啊。”當然得瞞著她了,隻不過現在……想到這會兒槿兒很有可能已經找到淩慕華,並從淩慕華口中知道了真相,他就一陣頭痛,為什麼他穆王府的兩個女人都這麼的聰明呢?